在新西兰小学，什么样的孩子能得奖？

作为一名职场妈妈，我最遗憾的事就是不能频繁参加女儿学校的各种活动。女儿就读的这所小学活动真的不要太多，运动会、农场访问、表演、集会……统统欢迎家长围观。

这些活动中，有一个比较特殊，就是每年底的“颁奖典礼”（Prizegiving Assembly）。学校校长和老师会在这个活动中“嘉奖”一年以来表现突出的孩子，只是，他们眼中的“突出”可能跟很多华人家长的定义不一样……

前几天，我们全家出动，参加了女儿一年级的颁奖典礼。

在这之前的大概一个月，女儿陆续给我透露了一些信息（不是她不想透露更多，而是她自己也迷糊的很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比如：她是众多串场小主持中的一位，以及她将和同学一起上台表演毛利舞蹈。从她嘴里自然而然就哼出的毛利歌，我们推断老师应该带着孩子们练习了很久了。

这并不是女儿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

之前她也曾做过普通Assembly的串场主持人，用细细小小的声音念了一句短短的话，坐实了我们对她“胆小，不大方”的定义。

那之后我和孩子爸爸还特意跟女儿的班主任讨论过这个事情，我们略带焦虑的询问，孩子这么腼腆，说话声音这么小，应该怎么鼓励她改变？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班主任没有给出任何解决办法，她只说，有时候不是孩子声音太小，而是我们声音太大呢？

一句话敲醒了我。向来标榜共情的我，竟也不知不觉陷入了从自己的想象出发否定孩子的泥潭。

班主任安抚我们，不要着急，你们的女儿是非常棒的孩子，给她时间，她会给你们惊喜。于是，我们在这次的颁奖典礼上看到成果。女儿穿着毛利风格小裙子，站在舞台上，用坚定而洪亮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串场词。坐在台下的班主任露出了跟我一样欣慰的笑容。

其实这个全程由孩子们串场主持的颁奖典礼内容非常丰富。

各个班级的老师带着孩子们排练了不同国家或地区的特色舞蹈，还和孩子们一起做了手工表演服装和道具。除了已经提前休假的学生，所有还在班级的孩子都要参加表演。他们或者舞着中国龙，或者跳着韩国街舞，或者模仿着非洲动物，或者跳起独具新西兰特色的哈卡。

台上每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参与感带来的幸福笑容，台下老中少三辈观众也是满脸欢喜和欣慰。与其说这是一个颁奖典礼，不如说这是一场汇报演出——孩子们向自己的亲人汇报这一年来过得是有多开心。

穿插在不同班级汇报演出中间的，就是这次活动的另一个主要议题——颁奖。

女儿学校的奖项设置主要包含四个方面，原谅我没有记下具体的英文，对应到中文环境大概是优秀的学习成绩奖、出色的学习进步奖、积极的学习态度奖以及友好的助人为乐奖。每个班级都会分别评出以上四个奖项的获得者，而除了班级内部的评选，还将有四个小朋友作为四个方面的佼佼者获得年级层面的嘉奖。

因为过去一年女儿经常生病，加上还有一段时间在海外，我们全家人都觉得她没有获奖的可能，而在奖项还未公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讨论如何安抚女儿无法获奖的失落。

在女儿所在班级公布了四个获奖小朋友的名字之后，我偷偷瞄了坐在舞台一侧的女儿。孩子满脸喜悦，为自己的同学用力鼓着掌。对比之下，我这患得患失的心态，似乎比孩子还明显。

其实关于颁奖这件事，我和孩子爸爸也曾讨论过很多次。

作为华人家长，我们不能免俗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是学校里的佼佼者。只是新西兰的小学非但没有考试，甚至连个大概的成绩排名都没有，所谓佼佼者更是无从谈起。

当然，我们深深地明白，既然带孩子来到了这里，生活在这里，就要坦然接受与我们儿时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我们不会逼迫孩子学习所谓的知识，也没有明示或者暗示孩子我们对她成为佼佼者的期待。

只是，孩子的表现经常会让我们大开眼界。比如全年出席率只有2/3的女儿，竟然获得了全年级的“出色的学习进步奖”。我还在错愕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女儿已经自信地走上台跟校长握手了。

我想我应该庆幸，学校的多元价值观，让女儿有了站在舞台上的机会。

似乎在传统的中国文化里，“进步最大”只能作为一个鼓励的话语，敦促孩子追赶其他人，本质上追求的只是“最好的”。

在我们接受的学校教育中，能够获得奖励的，是“三好”甚至“五好”学生，不仅学习要力争上游，德智体美劳还要全面发展。我们最怕孩子偏科，最担心木桶理论，所以我们经常会说孩子“虽然某某方面很好，但是某某方面不行啊”。

而在新西兰老师的眼里，似乎事情都是反过来的。如果你去跟老师讨论孩子的情况，比如“我很担心孩子的数学能力，他比其他人差了不少”，老师很可能会回复你：“别担心，虽然他数学不是很突出，但是他**方面真的很棒！”

也许你觉得老师在为孩子开脱，可我却觉得，真正看到孩子的，就是这样说话的老师。在她们眼里，孩子身上哪怕只有一个优点，光芒都可以盖过所谓的短板。所以学校才会分开不同奖项奖励不同的孩子，他们希望孩子们知道，“你只要做好一个方面，就值得嘉奖”。

然而，即便是我们看来已经非常多元的颁奖典礼，仍让一些学校觉得不舒服。比如前段时间因为取消颁奖典礼而上了各家媒体头版的北岸小学Silverdale Primary。

校长Cameron Lockie认为，如果希望孩子成为终身好学的人，需要提供的是合理的课程、舒服的学习环境和明确学习的重要性，而“奖励——与惩罚一样——都不是必须的”。在他看来，少数孩子获奖，是对其他孩子努力的否定，会让更多孩子产生愤怒。他希望孩子是因为“想要成功”而努力，而不是为了“获奖”而努力。

事实上，Prizegiving在新西兰的教育体系中并不是“规定动作”。学校是否在学年结束时安排颁奖，完全是“个性选择”。大部分学校选择颁奖，是希望通过颁奖来强化学校的“价值取向”，让在校的孩子们理解学校推崇的理念和对孩子们成长的期望。而Silverdale Primary选择取消颁奖，在程序上并无不妥。

有教育业内人士认为原本有颁奖的学校突然取消存在对家长和孩子的不负责，而媒体对Silverdale Primary校长的做法也评价不一，家长和学生看法更是存在分歧。对于大部分华人家长来说，这似乎更像是矫枉过正。

不过，在女儿颁奖典礼那天，我的确在结束后看到一个女孩儿神情低落，而她的妈妈拥着她低声安慰。那一刻我似乎感受到了Cameron Lockie口中的“愤怒”，然而我却不能认同他因为这个“愤怒”而取消颁奖典礼的决定。

是否孩子遇到挫折就要将导致挫折的竞争取消？我们又能为孩子扫清多少类似的障碍呢？

我想我们应该做的，是在这个时候坚定的孩子的心：

哪怕你没有获奖，我们仍旧爱你。

我们当然看到了你的努力，

只是这次获奖的不是你。

而虽然你没有获奖，

可是这一年你学到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已经足够撑满你小小的内心。

带着它们，明年你肯定可以做得更好。

不是为了获奖，

而是为了你长大的内心，

依旧可以通过学习而填的满满的。

我想，这才是学习的意义。

*本文图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