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支教”的菲律宾老师

几年前，有个BBC拍的中英教育对比试验的纪录片在中英两国引起了不小的反响。5名中国老师，在英国南安市的一所口碑还不错的公立中学里“创办”了一个由50个英国学生组成的一个班级---名为“中国学校”。进行为期4周的全中式教育，4周之后这50名学生需要和全校同年级其他学生一起进行各科考试比赛到底哪种教育方式能取得更好的成绩。这五名老师把中式教育的方方面面带进了英国课堂，包括：延长课时，早操和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填鸭式教育，设立班委会甚至连国内中考的体育标准也搬到了这个班的体育课上。

一开始由于文化差异，这个“中国学校”里的英国学生开始出现了叛逆行为，无视中国老师的讲课，违反课堂纪律等问题一度让中国老师感到头疼。校方领导介入后，情况开始有所好转，学生开始慢慢适应中式教育，学生家长也理解并配合老师。最后考试的成绩出来，结果是“中国学校”的50名学生，在英文，数学，科学还有中文的平均分碾压同级其他班学生的平均成绩（每科平均分高出十分左右）。

广泛讨论中，一位英国教育家是这么看的：“如果这5位老师来的是伊顿公学，那他们肯定都会很满意。因为这里的孩子能力都非常强，不会让中国老师失望。” 曾于1997年-2008年期间担任伊顿公学教务长的Oliver Kramer如此评论。

Kramer表示，英国的中学分为私立和公立，两者相差甚大，在优秀的私立学校，课堂纪律一样严格，大部分私立中学也是寄宿学校，而英国私校“精英”教育学起来一点不比中式教育轻松，结果就是：伊顿公学、斯科特中学等私立中学，聚集了全英国7%的学生，却占据了牛津、剑桥每年录取的学生中的50%，而未来，他们将成为英国的首相、国会议员以及社会精英人士。但是，要想进入私立学校，孩子从六岁就要开始准备，然后经过残酷的筛选（包括对家庭条件的考察），才有可能进入顶级的私立中学。

而像BBC纪录片中的这种公立学校中，学习压力小，学生被名校录取的概率小得多。三年后，他们的收入和所处的阶层将与名校生迅速拉开。

这位伊顿公学的前教务长，很诚实的点破了英国教育的实质。

和英国一样，美国的私立学校的大学录取率也远超公立学校。十年前古根海姆家族的一位导演拍了一部名为《等待超人》的纪录片。着重跟拍的是几个有色人种贫困家庭和一个中产阶级白人家庭里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孩子们的择校困境，穿插着首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公立学区2007年到2010的首席学监Michelle Rhee在任期内雄心勃勃的改革和其中所反映的美国公立教育存在的问题。

片头就毫不留情的指出，美国学生的平均成绩，在发达国家中是垫底的，以8年级的阅读为例，50个州中，最高的一个州的阅读通过率仅有百分之43%，最差的阅读通过率在首都华盛顿特区为12%。

在美国，差的公立中学里，每年都有很多学生读不下去退学，这些学校被称为“辍学工厂”，在全美两千多家“辍学工厂”里。能坚持到高中毕业且通过大学入学考试的学生寥寥无几。小A的母亲在他出生后就离开了家，吸毒的父亲在他几岁的时候去世了，父亲去世后小A跟奶奶生活，奶奶不想让小A重复父辈的命运，可小A就读的公立小学很差，小学对面也就是小A今后要去的公立中学，是一所“辍学工厂”。小B家里有3个孩子，妈妈对小B目前的学校很不满意，因为小B不喜欢学校老师的教学方式，妈妈给小B请了课后辅导家教，小B跟家教学习的时候进步很快，家教给妈妈的反馈也很好。但他在学校的成绩却不如人意，妈妈找老师要了几次小B在学校的档案想找出症结所在，一直没有得到答复。洛杉矶的小C 长大以后梦想成为一名医生，她的妈妈是一名医院的清洁工，爸爸没有稳定的工作。成为医生需要有好的数学成绩，然而小C在读的公立学校，是洛杉矶最差的那一所。纽约的小D是单亲家庭的独子，妈妈虽然薪水不高，但是小D没有读公立学校，而是妈妈每个月花500美金送小D去家对面的教会小学（和新西兰一样，美国的教会学校属于比较便宜的私校）。但当妈妈工时被缩短，没有按时交学费时，那个教会学校却连毕业典礼也不准小D参加。小F是这几个跟拍家庭里经济条件最好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白人家庭），家住湾区，这里的房子，都是百万美金起步。小F家里能负担得起私立中学的家庭。但是在私校，分班制很残酷，成绩好的进快班，拥有最好的资源和师资，成绩一般的，就是中班和慢班。即使是私校，中班或者慢班也是没法保证能考进理想大学的。因此这几个情况不一样的家庭都寄希望于一种学校，那就是Charter schools，拿政府资金但是独立运作的公立学校。所有的charter school都存在一个僧多粥少的情况，因此采取最公平的抽签录取原则。在纽约，小D妈妈想让小D上的那所charter school, 录取比例最低，只有4%。本片中录取比例最高的charter school是50%。

为什么美国那么多“辍学工厂”呢？纪录片里的采访对象们------一些教育家和大学里的相关学者，把主要原因归咎于“终身制”的教职工雇佣制度和美国的工会制度。在美国的中小学里，老师只需要工作满两年就能拿tenure。拿到tenure的老师，就算犯了大错，学校也是很难将其解雇的（需要经过二十多道程序且可长达三年，这三年里在等待“程序解雇”的老师一分工资不少拿，如果其中有一道程序没过，就要重新开始一遍解雇程序）。因此，这个制度下产生的“磨洋工”，“误人子弟”甚至违法的老师们是导致学校变成“辍学工厂”的直接原因。Michelle Rhee刚上任，就从她自己办公室开刀，精简职员。紧接着重拳出击：关闭二十多所学校，解雇了一百多名老师和四分之一的学校校长。Michelle 还想挑战教师工会和“终身制”。

她指出，老师们一直抱怨工资太低，但是当她提议用“绩效工资”换取“终身制”。教师工会却阻止教师对这一项改革进行投票。Charter school里的老师，不受教师工会的控制，因此学校在筛选师资上有很大自主权，再加上charter school能决定自己的教学方案，进度和延长上课时间。纽约的那所charter school里接受采访的教育家甚至表示，在他们学校里的所有学生都能上大学。只可惜，根据最新的数据显示，charter school的数量只占全美所有学校的5%.

《等待超人》的导演在纪录片里没有提到美国的教师短缺问题，十年后的今天，教师短缺已经成为全美所有公立学校面临的危机了。一边是美国本土教师被工会控制，组织罢工来要求提高薪资水平和待遇，一边是越来越少的美国人愿意从事教师工作，全美一共面临着10万的教师缺口（来源：CBS电视台新闻2019年10月数据，根据Learning Policy Institute的数据则是2018年就达到了112000名教师缺口，同期新西兰的教师缺口只有1000人左右）。

而菲律宾，就成了继出口劳工，护工，护士后。对美最大的外籍教师出口国。上个世纪前半页，菲律宾有四十多年都是在美国的殖民统治之下，美国是菲律宾独立前的最后一个宗主国。菲律宾的官方语言是英语，而且政治制度和教育制度也和美国相似。再加上美国和菲律宾的教师收入差距巨大。因此，从菲律宾招募合格的有经验的教师，成了美帝的不二之选。

这些去美国“支教”的菲律宾老师，都抱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赚钱。虽然美国教师们自认为他们的待遇不够高，可是美国各地的教师平均薪资仍然比菲律宾当地老师的平均工资高出8-25倍。

只要你在菲律宾有相应的本科学历和2年的执教经验，英语过关，就可以通过一些中介公司，申请去美国“支教”。

数学和理科老师还特别吃香，因为在美国数理化成绩好的人，通常都可以找到比教师待遇更好的工作，《等待超人》纪录片里引用了比尔盖茨的数据，2020年美国将有一半的数理化人才需要依靠引进外籍人员。连特殊教育老师，美国也需要从菲律宾“进口”。这些老师需要给中介缴纳8000-12700美金不等的保证金和服务费，一些菲律宾家庭需要举债才能付得起这些中介费。中介除了给菲老师和美学校间牵线搭桥，有的中介还提供赴美之前的培训和帮老师们定机票租房等服务。赴美“支教”的老师大多持J1签证入境，该类别签证原本是给学术交流的学者设立的，因此这些老师又被称为“交换老师”。J1一般允许签证持有者在美国呆3年，最多5年，这些老师就不得不返回菲律宾，因为目前在美的外籍中小学教师通过技术移民美国的几率很小。大部分菲律宾老师在美国都是合租一套房子，他们发工资后，都会把一半甚至更多的工资寄回在菲律宾的家人，让家人在菲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很多菲律宾老师的配偶和孩子都留在菲律宾，也有一些带着配偶和孩子来了美国(J1签证允许携带配偶和未成年子女）。

那么，哪些美国的学校更需要菲律宾老师呢？CNN和The Guardian新闻指出，在2018年仅亚利桑那一州就有七千多的教师职位空缺（该州以教师的平均工资全美垫底闻名）。整个美国的教师职位空缺，都集中在公立学校里。通过美国几家的新闻稿和采访视频不难看出，这些需要招募外籍教师的公立学校，在公立学校里的排名和打分都较低。和新西兰一样，美国的公立学校也实行10分打分制，分数越高，表示学区里的家庭收入越高。好的公立学区里居民纳的税比差学区里的多，自然好的公立学校能有更多的资金，来提高教师的待遇吸引高质量的老师。

和城市里的学校相比，美国农村的学校更加需要这些菲律宾老师，农村学校的教师职位跟城市里的相比更加不具有吸引力。然而每个拿J1签证的老师，如果在美无法转换身份，则只能在校执教3-5年，这对于大量短缺教师的美国学校来说，不是长久之计。

2019年，新西兰全国的中小学教师也组织了两次罢工活动。原因无非是想提高教师福利和待遇。和美国一样，新西兰也存在从幼教到中小学教师的短缺问题，好在远不及美国严重，而且新西兰的技术移民政策对包括幼师在内的教育从业人员非常友好的。幼教和教师属于Regional Skill Shortage List.每年都有几百名外籍幼师和教师获批新西兰的居留权，获批率远高于其他行业。教师技术移民审批的速度也很快，两年前有华人老师分享，一个月就批下居留签证。这两年，技术移民审批越来越慢，有很多申请者等了一年半也没分到移民官，但是教师审批在所有居民签证申请的审批里还是算快的。即使在新西兰Lockdown期间，移民局几乎停摆的情况下也还是有华人老师快速获批居留签证的好消息传来。

这些获批新西兰居留签证的外籍老师们，大部分都是通过在新西兰留学获得了本地大学的教育学士学位甚至更高的文凭。母语非英语国家的申请人，要想收到新西兰大学的教育专业录取通知书，则需要雅思总分7分以及单项不低于7分的成绩。

插播一条干货：打算送孩子中学出过甚至小学就出国留学的家长，选学校必须考虑这几点：

1. 学校性质：公校？私校？教会学校？

2. 公立学校：学区的评分

3. 学校的成绩，也就是升学率

4. 学校里学生的种族构成

第四点有必要单独拿来展开，当前小留学生出国留学，学习和体验是同等重要的。像美国新西兰这类移民国家，移民通常集中在大城市，因此在这些城市中，移民聚居社区里的公立学校也是有很多移民的孩子。试想一个班里的孩子一半都是华人，那您的孩子会怎么选择交朋友呢？如果孩子在国外交的都是华人朋友，可能学习上不用太担心，但孩子对于留学国家的体验是不完整的，以后孩子想留下来定居的话，跳不出华人圈子，今后融入主流社会甚至找工作都会比较困难。

4月23日，美国总统川普以保护美国人就业为由正式签署60天移民禁令。疫情之下，各移民国家都纷纷关闭边境，禁止外国人入境。准备去美国“支教”的菲律宾老师，也被挡在了美国之外。美国的学生和世界上所有在Lockdown的发达国家学生一样，都被关在家里上网课了。不知道疫情和上网课的关系，会不会减轻一些美国的教师短缺危机。《等待超人》里还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调查，虽然美国学生的各科成绩在所有发达国家中垫底，但是有一项还是处于绝对的领先地位，那就是自信心：虽然我考得差，但是我自我感觉良好啊！（手动加狗头）

自信心尤其爆棚的川总可绝不会承认：菲律宾老师让美国公立教育再次伟大！

参考资料来源：CNN, CBS, HBO, 卫报等新闻.

纪录片观看资源：B站

*文中图片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