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栏名称:我的新西兰
- 作者: 托尼
- 简介: 公号《我的新西兰》,这个我,其实可以代表每一个在新西兰的华人,并不仅仅是我自己。因为对人文故事一直以来的热爱,在这个人生阶段,我的小理想是做一个海外华人人文故事的公号,突出真实,即便因此而不完美。感谢第一年(2017年)就有100多位作者通过这个公号和读者分享了自己的感受,期待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一起记录生活。
作者:托尼
来源:我的新西兰
合同是现代社会经济生活中最常见的一种文本。一般来说,一个有效的合同应该是这样的:由有决定权的甲乙双方基于真实意愿签订的一个协议,协议双方应该有利可图的,合同本身应该具有合法的目的以及法律上的形式。这话是根据美国商法大致翻译过来的一个说明。
The elements of a contract are (1) an agreement(2) between competent parties (3) based on the genuine assent of the parties that is (4) supported by consideration, (5) made for a lawful objective, and(6) in the form required by law。
但在新西兰,很多合同的签订并未严格按要求把关。今天我们以其中最著名的一个有纠纷的合同来说明,在新西兰签订合同需要注意的事情。首先,我们试图恢复合同签订的现场,了解当时发生的事情。
事件回放
1642年,荷兰航海家阿贝尔·塔斯曼(澳洲和新西兰之间的海就叫塔斯曼海)从新西兰海岸飘过,他没有上岸,也没有意愿要把新西兰变成荷兰殖民地,但他为新西兰命名为 新荷兰( New Zealand )。1769年著名的库克船长(詹姆斯·库克)再次代表英国“发现”了这块地。
但说了这么多,都没用。因为欧洲人再早也早不过毛利人,毛利人是新西兰的原住民,早在1000年前就已经发现并居住在这片土地上了。至于毛利人和中国的关系,我在《中新建交到底多少年了,得从中国国庆节开PARTY的新西兰北岛小镇说起》一文曾经提过。
18世纪开始,捕鲸鱼的,挖矿的,商人,传教士等欧洲人开始陆续来到新西兰海岸。到了1838年,在新西兰居住的欧裔已经有两千多人了。因为贸易的原因,除了英国,法国和美国也开始对新西兰有兴趣了。为应对法国的威胁,1832-1839年间英国政府委派詹姆斯·巴斯比 (James Busby) 去保护英国在新西兰的经济利益。
巴斯比是个天才政治家,说服了北岛的毛利部落,并向他们描绘了欧洲人将源源不断来的可怕未来,同时告诉毛利首领最理性的选择是成为英国的殖民地一,从而获得保护。这样领土不会被野蛮的欧洲邻居们直接抢走,而是在英国治下买卖交易。他撰写了条约,然后由亨利·威廉牧师 (Henry Williams)用了2天翻译成毛利语的版本。
1840年的2月6日,现场有45位毛利领袖族长跟新西兰殖民地政府在怀唐伊(Waitangi)签订了条约(Treaty)。然后条约由使者划船或步行送到新西兰各地。最终一共有39位毛利族长签定了这份条约的英文版,而有512位族长签定了毛利语版。从此,新西兰正式纳入了英国殖民地体系,同时也就此拉开了百年合同纠纷。
签字人有决定权吗?
我们说到合同必须由有决定权的当事人签订,而如此重大的合同却在第一个环节就出现了问题。现场签字的只有几十人,其实几百人都是传出去的时候签字的,这里有几个重要的技术问题(按托尼曾经干过的金融也来说,这是合规问题,流程管理的问题)。
首先,现场签字或传阅签字的签字人,是不是都是部落的首领?有没有代签字的或冒签字的?毛利人当时并没有统一的国家,仅以部落形式存在。在交通不便的时代让所有的首领(好几百)都聚集在一起签字也是很不现实的。
其次,部分部落根本就没有看到合同,或对合同内容未置可否,最后,整个新西兰却整体被纳入了殖民地体系管辖。从法律上来说,未签字部落并不受条约约束。不过连毛利人自己都说不清有多少部落,远道而来的英国人以为签了几百个人差不多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说不清楚怎么办?补偿呗。新西兰政府在这个领域已经支付过很多钱了,看看最近的新闻标题(如下)就知道了。
合同是当事人的真实意愿吗?
怀唐依条约的核心其实就是:毛利人放弃领土主权,英国人保护毛利人不受其他欧洲国家欺负,毛利人享受英国国民权利,土地在殖民地管理体系下允许交易。再说简单点就是,你加入日不落帝国管辖,有事我罩你。
毛利酋长们和英国在这份合同上都有自己的述求,所以分别用英文和毛利语做了描述。毛利人对于土地,水等诸多名词是有完全不同的理解的,而这些理解的分歧直接带来的是双方对合同的解释天壤之别。
比如,毛利人的土地不包括海滩,湖泊等湿地。英国人的土地包括所有的河流湖泊,连海滩延伸出去的海床,大陆架都包括了。毛利人以此还对水有着自己的述求,认为他们在协议里并未放弃水的权利。看看每年怀唐依节,水都是一个重要的话题。总理阿顿姐提前几天就到怀唐依,第一个话题就是和iwi(部落)谈水的话题。
有位老移民告诉我爸,新西兰的好就五个字:阳光,空气,水。这要是水都没有,以后只能吃空气,晒太阳了,还好当年没谈太阳和天空的事。不过也不能怪当年的亨利·威廉牧师没有翻译好,毕竟2天时间翻译这样一个复杂的商业合同,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强者的克制与弱者的自保
说笑归说笑,但我在新西兰所有节日里最有感触的就是军团日和怀唐依日了。但前者是和澳大利亚共享的节日,怀唐依就是新西兰独有的了,这天恰好也是我太太的生日。
在近200年前,世界仍处于相当野蛮的状态。
4个月后,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
20年后,废奴的林肯总统才上任;
28年后,最后一批流放囚犯抵达西澳;
54年后,中日甲午战争爆发......
全世界的原住民都受到殖民主义压迫时,墨西哥在这一时期失去了大片的国土(美国占领为主),亚非拉大量国家的原住民取得基本权利还要等待100多年以后。而新西兰,这个世界的角落却闪烁着人性的光芒。做为强大的一方代表:英国谈判者展现出了自我的克制;做为弱小的一方:原住民代表们也与时俱进的选择了妥协自保。
不管怎么,巴斯比靠嘴巴完成了一件历史任务,至于部分觉得受骗的毛利部落后来开始了维权行动,那是后话。条约签署地的Ngapuhi部落(新西兰最大的部落,有人口12万多人)首领,早在条约签署4年后就曾扯下新西兰国旗。而新西兰政府在70年代还专门成立了 treaty court 专门审核纠纷,主要依据就是英文和毛利语的条约。
环顾那个年代的世界,弱肉强食,这也许是毛利人能够拿到的最好的结果。而这座当年签约的房子(treaty house),历经180年风风雨雨的岁月,仍然在这里,见证历史,见证岁月,见证人类的分歧是可以通过谈判实现的。
世事变迁,今天的毛利人早已不再是弱者。
1998年毛利抗议者能当众成功制止时任工党党魁的海伦克拉克(后任新西兰总理)在现场公开发言,后者当场黯然泪下。
图片来源:TVNZ
2004年,毛利示威者成功袭击国家党党魁Don Brash,让后者穿着沾满淤泥的西服在现场狼狈接受采访。
图片来源:stuff
2016年,代表总理参加怀唐依纪念活动的是Steven Joyce,这次抗议者升级了,泥巴也不玩了,鸡蛋西红柿都不要,一位女士直接扔了一个成人玩具,具体是啥大家自己想象了,时任总理JOHN KEY早有先见之明,躲过一劫。
图片来源:imgur.com
2017年? 总理Bill English 直接不去了!
不过今年又翻开了新篇章。现任总理阿顿,这次提前5天就参加了本次怀唐依的纪念活动,而且还获得毛利部落的认可在毛利会堂发表了演讲。这是新一轮谈判开始的信号?毕竟工党取得了更多的毛利议会议席,和毛利人关系更为密切。
毛利人做为原住民其实一直都很善于学习和利用规则。当然,今天的毛利人寻求更多的特权在新西兰社会也是颇有争议的。毕竟,以原住民的名义去享受超越其他种族的特权,也是不符合自由平等的意义的。
哎,一切还是当年那份合同不标准惹的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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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稿 | 托尼
排版 | EL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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