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新西兰（5）一个人的芭蕾舞课

新西兰锁国封城的第四天，宅在家里，感觉时间都是停滞的。仿佛从那天开始，一切都按了暂停。

往日的周六，上善和若水都是要去跳芭蕾舞的，小的上午跳，大的下午跳。

芭蕾舞班的老太太M已经70多岁了，教了很多年，上课时她会安排一些她曾经的学生来教孩子们，自己在旁边指导。记得曾经给孩子们读故事书时有一本叫《芭蕾舞者》，讲述了一个小姑娘跟着老师学跳芭蕾舞，多少年后，她自己就成了一个芭蕾舞老师。我当时脑海里就想到了她。

两个闺女学跳舞的地方在社区中心。三个活动室，一个芭蕾，一个中文补习，一个中国老人集体舞。最先消失的是中国老人集体舞，2月中旬就不见影了。老太太和几个洋人家长对于那边的高音喇叭有想法已经很久了，所以她们那几周特别开心，可能是觉得这个世界清净了。我家老二其实还挺喜欢华人的热闹劲，没事坐在那津津有味看老人们跳舞。

但随着疫情的逼近，课堂上的华人小朋友越来越少，但总都还有5-6个。

到了上周六上午，我带着老二去的时候，她竟然成为了唯一的一个孩子。第一次享受到了私教课程，我就坐在门口和老太太聊天。

她说大家好像都很担心这个疾病，但她觉得没啥。说着说着，她拿起桌上的纸片和一只圆珠笔边写边说。

“你看啊，Corona virus，Co 代表 Cold（感冒）， Virus 代表 病毒，这其实就是一个flu（流感）。”

我看着她这样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她自己可能觉得也好像哪里不对，又拿笔画了一下。

我觉得老太太可能并没有看新闻，所以耐心告诉她，"Co 不代表 感冒，Corona 就是日冕，就是太阳周围飞腾出来的火焰，从天文望远镜拍下来就像太阳周围长满了很多突起一般，这是一个新病毒，形状和它有点像，所以科学家这样给它命名了。它不是流感。”。

老太太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又自己在纸上画了画，仿佛若有所思。停留了一会，我看她没有说话，我又耐心给她解释了一下。

“政府现在已经是二级警戒了，但按找个速度，新西兰应该很快也要采取进一步措施了。这个病毒其实和Sars属于一类，传染性比它可能更强，但目前看比较好的就是死亡率要弱一些。“

老太太似乎对死亡率还是有看新闻的，她提到了意大利的死亡更多是高龄老人，平均都快80岁了。后面的谈话基本都是她说我听，她谈到还有朋友在意大利，不知道她们情况怎样了；还有个朋友两口子都生活在香港了，那边是不是也很严重？她说那两口子是她几十年前认识的第一对中国人，她说回家她得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我们的谈话被一位社区中心的工作人员打断了，她告诉老太太这里近期很可能要封闭了，政府可能有重要的通知要发布。她还建议老太太去超市买点东西备着，老太太笑着说，我就不去了，超市人好多，如果真有病毒，我去了不是更倒霉。

老二跳完舞后已经是12点，下一个班的学生一个都没有来。

老太太开始收拾东西，因为门口插广告牌的底座挺重的，我就帮她搬了进来。她很感谢。回到社区中心时，她突然说：“我其实不在乎了，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堂兄活了106岁，他最后的日子太受罪了；我表姐已经97岁了，她总是和我说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牵挂了，只希望早点去主（耶稣基督）那里。”

在新西兰很多老人其实生活非常规律，对外界的信息并不太关注。虽然我们家1年纪小朋友在学校就了解到了很多新冠肺炎病毒的信息，但老太太似乎是完全不了解的，从这里可以看出来政府在对成年人的疫情科普宣传上还是有努力空间的。不过我遇到的很多新西兰老人是真的有信仰的，所以他（她）们还真的不是那么慌乱。

信仰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它可以让你淡然面对很多的事情，给你无尽的勇气。我出生在中国，父母的家庭教育里并没有宗教信仰。我爷爷奶奶的信仰属于那种传统中国人的信仰，灶台贴个符，佛道无所谓，是神就拜，只要能保佑平安发财就好。但真正的信仰还是需要能解决人对生死这种人生命题的思考和困惑。

有些读者朋友已经关注我超过2年了，有些应该读过我2018年写的《一个无神论者的困惑》。让教会的朋友失望了，这两年多走过去，我还是没有受洗，虽然我每个月也都有去家旁边的洋人小教会参加礼拜，甚至领圣餐。

如果没有新移民，新西兰也和很多其他西方国家一样老龄化得厉害，而且年轻一代人去教会的越来越少。教会里看去70%都是老人，20%是中年人，偶见青年人和小朋友。华人教会整体来说年轻得多，毕竟很多都是新移民，即便投资移民的年龄也都在40上下居多。韩国人的教会也很多。

所以，新西兰整体而言还是一个传统基督教国家。在这段疫情封关的日子里，教会的聚会是取消的，华人教会还有在组织网络聚会，洋人教会不知道这些老人们是怎么度过呢？但不管面临什么，我想手里的那本摸得封皮发光的《圣经》都会是他（她）们灵魂平安的所在吧。

真正的信仰总是带给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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