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我的新西兰
作者: 托尼
简介: 公号《我的新西兰》,这个我,其实可以代表每一个在新西兰的华人,并不仅仅是我自己。因为对人文故事一直以来的热爱,在这个人生阶段,我的小理想是做一个海外华人人文故事的公号,突出真实,即便因此而不完美。感谢第一年(2017年)就有100多位作者通过这个公号和读者分享了自己的感受,期待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一起记录生活。

2020年大选,新西兰政治的分水岭

发布时间:2020-10-19 11:3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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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的新西兰大选结果在10月17日揭晓,Jacinda Ardern 带领的工党几乎没有悬念的大幅领先获得连任。领先优势如此之大,乃至于超出了议会席位的一半,成为新西兰实行MMP混合选举制度以来首次独立执政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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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华人对这个结果是失望的,当然,也有一些华人为此而欢呼。不管你对这个结果持有怎样的态度,大选已经结束,生活要继续向前看。但这次大选注定会在新西兰历史上留下重要的印记,并将在可见的未来对这个国家产生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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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政坛的优先党

优先党的温斯顿 . 皮特,这个善于抓机会的老手,最终葬送了自己一手创建的政党。上届大选拿到右翼选民支持,随后却转为和左翼工党和极左翼绿党组建联合政府,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优先党基本盘的信任。

在上届大选中他成全了Jacinda Ardern。而这一次优先党2.6%的党票既没有拿到一席选区席位,也没有拿到5%的议会党票门槛阈值,实际变相为工党增加了党票比例,并最终增加一个席位。

虽然过去三年他拿到了副总理的位置,并给优先党带来了3个部长级位置,但如今一锅端的带着本党全体议员退出了国会,考虑到这个一人党的现状和老皮的年纪,优先党恐再难崛起。新西兰政坛从此少了一个话题党,少了一个造王者,也少了一个搅局者。

 

再现辉煌的行动党

行动党的崛起在很多人眼里看起来是戴维·西摩(David Seymour)个人的胜利。但其实行动党和优先党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同属于政治谱系的右翼,行动党的发源虽来自工党,但如今它是为了帮国家党说自己不好说的话,干不好干的事情,成了一个右翼政党。另外在MMP制度下,行动党也为国家党的选举提供一个保险杠。

放弃优先党的选民转到了行动党;对国家党立场或政策不够满意的右翼选民也选行动党;对于犯罪,减税,安乐死等话题有看法的选民,也选行动党。这个3年前靠国家党暗示选民拿下Epsom选区席位从而保住议会位置的小党,这一次大幅收割的其实是盟友国家党的地盘。

行动党拿到8%的党票,将带10位议员进入国会。除了党魁戴维·西摩(David Seymour),其他人都是直接成为国会议员。看看这个小党排名前10的人员履历,不由得让人担心他们在议会到底能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我知道不少支持国家党的华人这次改投行动党,但这听起来并不是一个很理性的做法。党票的选择应该是慎重的,支持哪个党就投哪个党。

 

得票不得利的绿党

绿党拿到了近8%的党票,这是一份和2017年选举基本持平的成绩。这也是绿党的核心盘,无论选情如何变化,总会有5-7%的人会坚定的投绿党。即便在绿党党魁因为滥用职权干涩对私立绿色学校拨款陷入丑闻时,它的支持率也在这个水平。

但这次绿党最大的进步是他们拿下了奥克兰中心Auckland centre的选区席位。一个小党拿下选区席位是很难的,行动党党魁如果不是国家党的暗示和默许,上届选举是无法拿下Epsom选区席位的。这个绿党唯一的选区席位犹如定海神针,如果能够维持住,将让绿党在今后的选举中更为踏实,而不会陷入达不到5%党票入围阈值,整个党就会被一锅端的梦魇之中。

但工党大获全胜让绿党的选举成绩成色大减。选举前绿党是强硬的,不仅在记者提问时和工党党魁阿登姐在财富税问题上硬怼,还期待给绿党副党魁争取个部长位置,甚至不排除为党魁争取个副总理的位置。

大量中间选民可能恰恰就是对绿党不少脱离实际的经济政策极度厌恶和害怕,转而从国家党转投工党来避免工绿联合。某种程度来说,绿党搬起社会公平的大旗希望给自己争取更多工党的左翼选票,最后却成全了工党拿到更多中间选民的投票,自己赢得了选举,却可能从下届内阁出局。

 

悲情溃败的国家党

国家党经John Key时期连胜3届,执政9年,却在强人离开后盛极而衰。如果说2017年国家党是赢得了选举,输给了没有底线的优先党;那这一次大选就输得心服口服。大选结束后,有20多位国家党议员将离开国会,结束自己议员的工作。这是国家党历史上一次滑铁卢式的惨败,但国家党真的这么不得人心吗?细细分析其实并不是。

疫情前两党差距并不大,不得不说新冠疫情给工党的连任创造了很好的机会,而处理舆情又本是Jacidan Arden的长项。疫情里的这大半年,虽然工党政府在管理上漏洞不少,但并没有酿成大错的事情。昨天选举结果出来后,NZtalk采访工党前总理海伦克拉克,主持人问到她怎么看待大选,她毫不犹豫的说:“Covids,毫无疑问,是疫情。”

有些人觉得Judith Collins有点自不量力,其实我是很尊重这位女性的。临危受命去参加一场极为不利的选战,她为国家党扛起了最后的尊严。但她能否得到党内核心主干的支持重整旗鼓再战三年后的选举,我是持问号的。不过国家党这样的大党人才辈出,相信时间会给我们惊喜。

国家党在2017年大选后内部一直缺乏一个能凝聚全党的人物。选举年更是内讧不断,无论谁做党魁,都遇到党内骨干将内部矛盾透露到媒体的情况。一个政党恐怕首先需要能够摆平自己内部的事情,才能让支持者有信心他们能够管理好一个国家。国家党经过这次选举,也许才能真正重生。

 

毛利人的胜利

毛利党成功拿下一个毛利选区议席,工党这次应该有超过16位毛利议员(含6个毛利选区议员),如果再算上其他政党(国家党,绿党,行动党)的毛利议员,毛利人可能能拿到120个国会议席中超过22个。

毛利人虽不能算团结,但他们参政的意识非常强烈。这就是新西兰的社会政治现实,你必须正视他们的强大的存在。虽然不同部落在利益上并不完全一致,但他们却以各种形式参与新西兰政治,成为无论哪个党派都需要争取的核心力量。

占人口15%的毛利人通过不同政党拿到这么多议席,占人口5%的华人这次很可能只有一个工党排名40的Nansi Chen进入国会。虽然毛利人有着原住民的政治优势,但对比反差如此强烈,让人不得不感慨。

不管这次选举是哪个政党的胜利,它都是毛利人的胜利。

 

站在历史分水岭的工党

工党其实不是无懈可击的。工党在2017年大选对国家党的主要批评是:未能有效控制房价。让每个新西兰人都可以买得起房成了竞选最有力的口号,但工党政府任期内也并未能遏制房价增长。住房问题是个供需问题,政府主导的Kiwi build计划虎头蛇尾,基本泡汤。政府可以出台政策压制需求,但没有能力解决供给,疫情后期新西兰房价再次出现明显增长。

与其说是工党太强,不如是多个因素叠加带来的巨大优势。羸弱的国家党未能造成有效压力,分散的小党选票加大工党权重。而绿党的财富税政策更是神助攻,从Jacinda Ardern在选举前反复针对媒体提问说,如果连任后推出财富税,她将辞职;如此明确的切割和绿党的关系后,她基本拿下了中间摇摆选民奠定了胜局。

但工党的真正挑战才开始。

这次选举,工党赢得了来自农村和城市社区的选票,赢得了出乎意料的席位数。党魁Jacinda Ardern在谈到那些通常不投票给工党的人此次投票给了工党的现象时,她说:“我们将成为一个为所有人执政的政府。”

这是一句典型的阿登姐式演讲,听起来激动人心,但并没有实际意义。从道德上来说,政府当然是为所有新西兰人执政的。但社会不同人群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这个世界上没有为所有人执政的政党,而政府是由选举获胜的政党组成的,必然也是为自己主要选票利益代言,这是民主制度的基本概念。MMP制度正是为了避免出现一党执政的弊端而设立。

但这次,MMP制度被打破平衡。

在80-90年代,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的新西兰政府执政后都表现出了傲慢,最终导致1993年新西兰选举制度从FPP改为MMP。MMP混合选举制度应运而生,人们希望这样能够更为充分照顾社会各阶层利益。

 

延伸阅读:新西兰MMP选举制度介绍

在MMP制度下,一个政党理论上虽然党票没有超过半数,但实际却能控制议会超过半数的席位。这个理论值终于在MMP制度实施近30年的这届选举出现了,也就是昨晚的结果:虽然工党党票未过半(49%),但最终取得了议会过半席位(64/120)。

这个差异出现的主要原因是那些投了最终进不了议会的小党的票。比如投优先党,保守党,茶党等等的票,按民意调查来看,大概新西兰会有5-7%的票流到这些党派。而这些票的作废就会改变其他有效票的占比,而大党获利最多。在这次选举里,那就是工党靠这个因素最终突破了半数议会席位。如果你是大党的支持者,投它就是最好的支持,右翼选民上届投优先党的教训,这次继续在投行动党上承受。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MMP的引进后的新西兰人已经习惯了权力共享,而不是赢家通吃的政府。但小党却在这种政策下屡屡成为造王者,比如优先党,还有绿党。放大的杠杆通过这种政治协商,极大的放大了其代表人群的述求。

这类小党往往奉行的政策是较为极端的,比如绿党虽然名义上是谈环保,但更多时候却简单粗暴的干涉经济政策和有争议的福利话题。绿党的竞选纲领里除了著名的财富税,还有15亿纽币的自行车道计划等等。看看今天奥克兰市中心皇后大道的改造,为了自行车道减掉一个车道,结果怎样呢?一边是空无一人的自行车道,另一边是堵得一塌糊涂的所有车辆(包括公交车)。不是所有名义高尚的理想都会带我们到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部分中间选民逐渐厌恶了这些小党的做法,从一开始主动让小党发挥平衡作用,到不断加大对可能获胜政党的支持率。在所有前八次MMP选举中,投票率最高的政党的平均投票份额为42%。其中前四次选举中,这一比例为39%,后四次选举中,这一比例上升至46%。在MMP制度下,这已经非常接近赢家通吃的数字了。

工党的当选终于走过了分水岭。

接下来工党会怎样做呢?稳妥的继续选择绿党,或毛利党合作?这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拉人合作,同样也是可以在出事后找人担责的。何况绿党从来都是工党的盟友,虽然这次不一定让绿党参与组阁,但联盟还是可能继续。当然,少了绿党和优先党的掣肘,工党也可以选择大张旗鼓的放开手脚自己干。不过,那样的话再干不好就没有任何其他借口了。

无论怎么选择,接下来工党要面对过去3年自己执政留下的摊子并不容易。接下来必须考虑怎么做蛋糕,而不是切蛋糕,因为蛋糕整体是减少了。为了赢得选举承诺出去的各类开支,都需要政府创造更多财政收入的来源。希望放开手脚的工党能够总结教训,为了这个国家长期利益做出更多正确的选择。

公权力犹如洪水猛兽,必须给它加上镣铐并装在铁笼里。如何监督和限制一个民选的政府?从民选的专制政府,到民选的联合执政,再回到民选的专制政府,犹如一个轮回,历史再次摆回到30年前的位置。

新西兰人在选举问题上的探索绕了个圈,再次回到原点。这个世界没有完美的民主选举制度,没有价值观作为底色的铺垫,制度本身也会陷入困境。社会多元化和传统价值观的式微,这在所有西方世界是个通病。

选举结束的第一个早上,给我家割草的Kiwi来了。认识他快10年了,所以他直接和我聊了选举。他说自己投了国家党,因为他认为每个有能力的人都应该努力工作。他和他70多岁的父亲一起在院子里忙上忙下,浑身都是泥土和杂草碎屑。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觉得那就是这个小岛国人从穷困走到富裕的真正原因,如果这些东西没有了,选举制度本身只是一个乌托邦。阳光下的他们是这个国家的希望。 

*文中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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