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新西兰乡村生活
作者: 东还
简介: 九十年代中期,不顾父母劝阻,放弃了在繁华大都市北京的工作和生活,来到新西兰南岛基督城,一个只有三十几万人口的小城市,从此开始了在异国他乡的生活。其间无数次怀疑当初的选择,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相信走得越远,看到的风景越精彩,人生也更丰富。亦相信,当上帝关了一扇门,必打开另扇窗。每天我坐在这扇窗前,用我的文字描绘窗外别样的风景。

新西兰乡村生活 | 黑暗降临之后

发布时间:2019-05-14 09: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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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人们,向来是爱花的;这座城市,也因花园闻名;位于市中心的植物园,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更是赏花者的乐园。

我无法记起曾经多少次来这里赏花,二十次,三十次,或许更多,但最近这一次,我却在这里见到了最大的一片花 --- 哦,那简直是花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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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15日,周五,基督城,像往常一样,下午两点四十分,我把车停在离学校不远的路边。

利用等待儿子的这点儿功夫,接着读Janet Frame的短篇小说集,The Lagoon and Other Stories;伤感的故事、灰暗的色调、敏感的笔触,似乎很适合这个阴沉的下午。

“The school is in lockdown.”忽然从副驾驶位一侧半开的车窗外,传来有人慌张讲话的声音。我扭过头,看见一位中年妇人从旁边的车里出来,大声地讲着电话。我下意识地也赶紧下车,跟了上去。

“The school is in lockdown.”她对我重复说。

“Lockdown?”我一脸茫然,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字生活中从没遇见过,从字面上看,大概是“封锁、关闭”的意思。其实直到两天之后,我才真正了解“lockdown”所包含的内容。

“There was a shooting at the mosque on Deans Avenue.”她向我解释道。

这时又有几位家长站到路边,伸着脖子向学校方向张望;往常,这个时候应该有成群结队放学的学生,公交车站也站满了等车的学生,可是现在两辆公交车停在路边,车上空空的,看来真是出事了。

“Don't worry. You've experienced something similar before. You'll be fine.”刚才那位妇人又对着电话说,电话那头大概是她的孩子。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一位华人家长也走过来,告诉我她家几个月前才从马来西亚搬到这里。这时手机响了,她背过身去,估计也是和关在学校里的孩子讲话。我呆呆地站在路边,不知所措,后悔没给儿子配手机,无法在这个关键时候和他通话。其实一直拖着没给他买手机,是担心他沉迷手机,谁能料到会出现这种事情。

“The school is saying parents should wait inside their car and stay away from there.”又有家长说,于是大家都纷纷上了车。

进了车,打开Radio NZ, Jesse Mulligan主持的下午节目已经换成枪击事件的实时报道。在接受采访时,伊斯兰团体的一位人士称这是“新西兰最黑暗的一天”。一个多小时后,总理Jacinda Ardern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时,也用了这个说法。

收音机里又讲,坎特伯雷大学、基督城医院、市政府大楼、Westfield Riccarton 和Northlands 购物中心等核心建筑也相继进入lockdown状态;同时要求大家保持镇静,远离市中心,不要在街上停留;如果在建筑物内,要远离窗户等等。

这个情景让我一下子记起2010年9月4日凌晨发生7.1级大地震时,当我们拉着两个孩子跌跌撞撞从余震不断的屋里进到车里,也是这样打开收音机,第一时间就听到市长Bob Parker告诉市民如何应对。当时对这里媒体反应迅速,市长在关键时刻起的领导作用,印象深刻。

收音机里接着说,lockdown状态不会很快解除。这时我才注意到周围的车很多已经离开,我何不也回家等消息吧。现在治安大不如从前,平时就入室偷盗频发,万一有人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怎么办。这么想着,就掉转车头,往家开。本来计划下学后,先去加油,然后送儿子打球,再去华人超市购物,现在看来计划全部泡汤了。

沿着Grahams Rd,朝东北方向行驶,这时路上车辆已经稀少。过了Greers Road和Harewood Road交叉口,忽然听到隆隆的噪音,抬头一看,右上方有一架直升机停在半空,盘旋着。看来形势真的非常紧张,让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安。

接着上了Northcote Rd,刚过铁路,又看到马路对面,一辆便衣警车鸣着警笛在追一辆黑色箱型车,不知车里的人是否是警察追捕的嫌疑犯,这里离被封锁的Papanui High School 和 Northlands Mall只有一街之隔。

随后左转,上了Main North Rd,把车开到Caltex加油站。加完油,进门交费,自动门已经变成收银员在柜台手动操控。收银员表情紧张,一面收费,一面不停地开门关门,还用另一只眼瞥着门外的情况。

加满油,心里踏实了一些,万一事态恶化,这一箱油也足够用几天了。这样又到了一个红绿灯,等待的时候,听到收音机里说,如果看到可疑的人,要尽快和警察联系。这时逆行方向草坪上停着的一辆车,进入了我的视线,副驾驶位上的女人,乌黑的头发耷拉在惨白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眼睛,顿时让我疑从心生,随后又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不去管它了,一定是在紧张、惊恐的状态下,看周围人的眼光也出现了偏差。

终于回到家。刚一进屋,就接到孩子爸从上海到青岛的高铁上打来的微信电话,叮嘱我把院门锁好,把看家狗放出来。挂断电话,去院子里查看一番。回到屋里,赶紧打开电视、收音机、电脑,密切关注事态进展。

下午 4:02,儿子学校网站更新,告知家长孩子都在教室里,都安全;何时解除lockdown状态,需要等待警方的通知。

4:10,总理Ardern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表情严峻。

4:28,学校网站又更新,要求家长远离学校,并要做好接孩子的准备,因为所有公交线路已经停驶。看来lockdown有望很快结束了,我心里顿时放松了一些。

这时天色愈加阴暗,好像随时会下起雨来。在奥克兰的侄子,下班回家,第一时间也发来微信,问我们是否安全;在澳洲的发小、大学同学随后也纷纷发来微信问候。

5:49,新闻主播终于在电视上宣布lockdown解除;学校网站同时也告知, “Students will be released shortly.”

我赶紧开车上路,但是路上拥堵,直到将近六点半才见到在路边等候已久的儿子。上了车,他开口就说, “Mum, I can't believe this is happening.” 我一面专注地开着车,一面简单问了些情况。

车窗外,夜色已经降临,和我们一样,路上都是惊魂未定、匆匆归家的人们。

回到家,放下书包,儿子说十分担心在Papanui High School的朋友,要赶紧联系一下,然后拿着电脑急忙上楼到自己房间去了。

我一个人回到沙发上,电视里持续播放着枪击事件的后续报道。本来打算做的咖喱鸡也没心情做了,从冰箱里把前一天蒸的懒龙取出来,上锅加热一下,简简单单,就算作晚餐了。儿子虽然肚子饿,但没有胃口,只勉强吃了几口。

电视直播一直要持续至夜里十一点半,到了九点,准备上楼睡觉时,收到校长的邮件。校长在邮件里感谢家长在事件中给予的支持,并说如果孩子需要心理帮助,可以联系学校的心理支持团队,也可以去看家庭医生。随后又告知了学校周一的安排,并说如果有变化,会及时联系。客厅里灯光昏暗,窗外是漆黑的夜,没想到这么晚了校长还发邮件过来,心里感到很温暖,好似在孤立无助的时候,伸来的一双可以依赖的宽厚的手。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余年,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家,但是当极端事件发生时,作为外来移民,感受到的那份慌乱总是比本地人多几分。但愿这次事件不会给儿子造成太大心里影响。

这么想着,到了楼上,这时儿子从他屋里走出来,站在过道里说, “You know, I feel kinda insecure.” 过道上的灯明晃晃地照着,如同白昼一般,他的话让我感到很突然。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总会遇到各种事情。”我想了想,缓缓地说。

 “If dad was home, I would feel different.”他又说。

“如果你觉得害怕,今晚我们可以在一个房间睡。”

“不用。”他不假思索地用中文回绝了。我们的对话向来是这样,中、英文交错,如同两个不同的频道,有时候又忽然回到同一个频道。

晚上在睡梦中,似乎听到直升机从屋顶飞过,很大的声音,而且很久才渐渐远去。

周六早上,天空依旧阴云密布。一推开窗,叽叽喳喳的鸟声、公鸡扯着嗓子响亮的叫声,还有奶牛低沉浑厚的哞哞声,挡不住地一齐涌进来,但是今早,这些乡间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从远处传来的刺耳的警笛声。我坐到书桌前,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将近中午,儿子走进来。

“Mum, it took me so long to go to sleep last night.” 他叹着气说。“And then when I finally fell asleep, there was this really loud sound and I was shook. And I sweated so much. ”说完又来了句谁也不明白的“Das bunde as!”

我站起来,安慰着他,然后一起到厨房去。周末早餐,应该是brunch更准确,做儿子爱吃的crêpes吧。

“So basically it was period five and I had English. We were about to go to the library but then the lockdown started.” 枪击事件显然是躲不开的话题,刚坐到餐桌前,他又开始讲起周五下午的情景。

“We were lucky it happened during the English class because the room has carpet.” 我一面摊着饼,一面竖着耳朵听着。“If we were in Science, that would be pretty depressing because the science floor is hard.”

客厅里,电视机开着,关于枪击事件的报道还在持续。我注意到有一则报道是讲如何和孩子谈论这起枪击事件,如何为他们做心理疏导,其中一条是建议家长多倾听孩子的感受。

饭后不久,儿子提出要上楼到自己房间去,但一反常态,需要我送他上去。进到房间,把所有灯打开,在书桌前坐好后,才准许我离开。我心里明白这应该就是枪击事件对孩子造成心里恐惧的一种表现吧。

今天的素描课学校昨晚已经通知取消,下午的钢琴课和周日的钢琴音乐会一大早我也写邮件告诉老师不去了。虽然电视里也让大家这个周末减少出门,但现在我又后悔把这些活动都取消了。

昨晚没来得及做的咖喱鸡,今晚补上。先把鸡块用酱油腌上。准备停当后,把儿子从楼上喊下来,让他弹一会儿钢琴,转移一下注意力。

钢琴房的门虚掩着,贝多芬G大调第二十奏鸣曲轻盈流畅的乐曲很快从屋内传出来,但又嘎然而止,好似有一只张着口的恶魔,转瞬间就把这些美妙的音符吞噬了一般。确实,空气里弥漫的压抑、恐惧太沉重,很不适宜弹奏这么优雅明快的音乐。

“This changed everything,”儿子边说着,边从钢琴屋出来,蜷缩到客厅沙发的一角。

“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好不好? ”我提议说。

“My friends all watched the video. I'm glad I didn't.” 他似乎没听见我的话,接着说。

傍晚,在餐桌上,我们俩吃着鸡,还是继续着这个话题。“Mum, I still can't believe this happened in Christchurch.”从昨晚到现在,他不断地在重复这句话。

“Christchurch is famous now. Celebrities all around the world know about the situation,”他又说。

晚上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有市民献花的镜头,植物园入口处,沿着Rolleston Avenue的外墙,已经成了一面花墙。我决定明天也去那里,而且一定要说服儿子一同去。

 

周日,天空好似罩着一层深灰的厚布,欲雨不雨。儿子起来后说他昨晚睡得很好。

早餐照例是crêpes。

“下午我们出去转转吧,不能整个周末都憋在家里。”我一边摊着饼,一边说。

他好像没听见,忙着把餐具准备好,把Nutella从橱柜里取出来,放在手边。

“我们可以把车停在Botanic Gardens,然后溜达到H&M,给你买件shirt。你不是也一直想去吗?”我建议道。

他还是不言语。

“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其实最安全,街上到处都是警察。”

他低着头,握着餐刀,在饼上一圈一圈抹着Nutella,好像在涂抹一张完美的画。

“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要制造恐怖气氛,让大家害怕,”我顿了顿,“but we can't let him win.”情急之中,Crowded House那首著名的Don't Dream It's Over里的一段歌词 'Don't let them win. Don't let them win. Hey now, hey now, ……'突然蹦到脑子里,赶紧借用上。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奏效了。午后,我们穿上暖暖的外套,开上车,出发了。

“People all look so strange and suspicious to me,”刚离开家不久,儿子看着对面驶过的车辆说。“Mum, if we see someone with a gun, I'll quickly put the car to sport mode and then you would run into him.”坐在副驾驶位的他,比划着说。“And if you miss, we'll quickly drive away.”

“好。”我随口答应着,快速地瞥了一眼车的换挡处。其实我根本没留意过这个挡,也从没使用过。

到了Bealey Avenue,儿子开始兴奋起来,说没想到路上有这么多车, 而且还不断看到手持鲜花的行人。快进入植物园停车场时,手捧鲜花的行人络绎不绝地出现在视野里,每个街口都有。

“Mum, can we go back and get some flowers from our garden, please?”儿子央求我。没想到,去H&M买衣服的事,这么快就抛到脑后了。

“今天来不及了。来回要一个小时,再加上去花园采花,回来天就得黑了,”我回绝说,其实我心里也后悔没在后座上准备一束花。当时是以买衣服为借口哄他出门,根本没敢提来献花的事。“下周爸爸回来,我们可以再来一次,带着我们花园里最好看的花儿,行吗?”

“Then the flowers in our garden can be useful.”他赞同地说。

停好车,我们俩儿双手空空地混入了献花者的行列,沿着Avon river,向植物园东门走去。

迎面走来的,大概都是献过花的人,一个个沉默无语,神情黯然。 “It looks like, everybody is lost in deep thought,” 儿子也注意到了,低声对我说。

快到植物园东门,是Canterbury Museum,一队游客从旅游大巴上走下来,纷纷站在这座哥特复兴式建筑前留影。我想,在世界上众多拥有璀璨宫殿、悠久古迹的大城市中,我们这座仅有160年历史、几乎位于地球最南端的城市,一直以来都是那么默默无闻,但是从今往后,游客们想必都知道这座小城曾经发生过让世界震惊的枪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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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这么一个凄冷忧伤的周日下午,我和儿子在植物园墙外见到了一片鲜花的海 -- 纯洁的百合、素雅的秋菊、浓烈的红玫瑰、端庄的绣球花、还有高贵的蝴蝶兰,它们一束束、一捧捧,层层叠叠,浩浩荡荡,在花海里涌动着。我立在这芳香四溢的花海前,读着卡片上令人落泪的留言,感受着这些美丽的小花,用它们那温柔无比的力量,向人们散发着爱、温暖和真诚,化解着人们心头的悲伤,在人们心上又注入信心和希望。

平时在花园里劳动,伺弄花,以为很了解花,今天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懂花 -- 花不仅有美丽的外表,更有丰富的内涵,关键时刻,还可以派上这么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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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在我的提议下,我们俩又穿过植物园,步行到Deans Avenue,Al Noor 清真寺附近,这次枪击事件的首要目标。这里也聚集了很多献花吊唁的人,还有现场报道的媒体,我们只能站在警戒线外,远远地望着事发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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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报道上说,离清真寺不远的Palazzo Lane也有被击中的穆斯林倒在那里。

我告诉儿子,二十多年前,爸爸妈妈和四岁的姐姐作为移民,第一次到新西兰,就落脚在这个巷口里的一位朋友家。没想到多年后,这个曾经给我们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们顺着South Hagley Park一条小径往回返,板球比赛的隔离墙还立在那里,预计这一天在Hagley Oval进行的Black Caps对孟加拉队的比赛也取消了;周五下午因为新闻发布会晚结束几分钟,才让前来清真寺礼拜的孟加拉队队员幸运地躲过一劫。

快到基督城医院,看到路边草坪上立着几处媒体的临时工作棚。在一条长椅上,昨晚电视里报道的Abdul Aziz在接受采访,这位曾经的阿富汗难民在枪击事件中勇敢地面对枪手,避免了更多的死亡。

“那就是被称为英雄的Aziz,”我指给儿子看。

“Next time I want to come here and sit on that chair,” 儿子顺着我的手看过去,充满敬意地说。

我们停下来,等待绿灯。“The school lockdown was pretty bunde,” 儿子说。“bunde”是个字典里找不到的字,用来指一切他不喜欢的事情。

过了马路,沿着医院外墙,我们继续走着。他接着说, “When the lockdown alarm thing first started ringing, everybody took it lightly since we were confident it was a drill. We locked the classroom door, closed all the windows, drew the curtains and turned off the lights. Then we had to hide under the desks.”

他顿了一下。“But when the lockdown announcement kept on repeating, people started doubting the drill and thinking it was legit. And then one person checked the news, and started sobbing. Then his sobbing turned into crying. He even said,'I don't want to die now, I have so many things to do with my life that I haven't done.’”

“他觉得枪手下一步就来学校?”

“Yah. He thought the shooter was coming next to our school and all of us would die.”

“Lockdown警报到底是怎样的?”

“First it is the lockdown siren, wuur en wuur en. Then it would repeat saying lockdown, lockdown, lockdown, lockdown, four times,and ‘Please remain in your classroom. Further instructions will follow.’ After a pause of seven seconds, the announcement would run again. ”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警报。”

“But after hearing it for half an hour, you couldn't notice it anymore because your ears would start naturally blocking out the sound.”

“老师呢?他知道这次不是演习?”

“He probably knew it wasn't a drill, since normally the teachers are told in advance if there is going to be a drill. So when my class asked him whether it was a drill or not he would reply ‘As far as I know this is not a drill’.”  

“学校每年都有这种演习吧?”

“In primary school and intermediate, they would tell us to imagine if there was a wild animal that escaped from a zoo, we need to have a lockdown. In high school, they did mention about a gunman, a lockdown would begin.  ” 

“但这次是真的lockdown,应该很不同吧?

“Yah. It's very different between a drill and the real thing. The feeling of a real lockdown which lasted four hours is totally different. You felt like you had to act differently, like it was a survival mission. Like you're in the wild and you have to survive by hunting bears for food and stuff. At the start of the lockdown, people wanted to go to pee but couldn't go to the toilet. I even offered my water bottle for them to pee in.”

我们俩儿边走边聊着,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植物园外墙。这时已是接近晚间六点新闻直播的时间,更多媒体聚集到这里,摆开了阵势,一只只白炽炽的灯对着准备进入直播的主持人。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曾经的我也这样工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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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媒体,前来献花的民众也越聚越多,这里又成了演说之地。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位演说者,我踮起脚从人缝中看到,站在中央演讲的很像是Linwood mosque的imam,  Ibrahim Abdelhalim。Linwood mosque是这次枪击事件的另一个目标。

六点新闻开始了。我们俩肚子都饿了,也该回家了。开车回家的路上,暮色浓重。我俩坐在车里,心里不再有恐惧和不安。

前面,笔直的路的尽处,西边灰暗的天际间,微微地又淡出了一抹抹带着光亮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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