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乡村生活 | 生命的庆典

因了家人的缘故，与Michael认识，也有将近三十个年头了。记忆中，凡他在的场合，就少不了他爽朗的笑。那笑声总是那么富于感染力，从一个原点爆发出来，瞬间可以在空气中振荡开去，一扫沉闷的氛围，让在场的每一位，相识的，不相识的，无不兴奋熟络起来。

这一天是二零二一年五月三十一日下午， John Rhind教堂里座无虚席，晚到的人只能倚墙而立。在音乐和人们的交谈声中，依稀还能听到Michael的笑声，依旧是那么热情，那么奔放，那么乐观。我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纪念仪式卡，不禁泪眼模糊。

第一次和Michael近距离接触是在一九九四年的深秋，他开着新买的红色跑车带我们去皇后镇。这是一条著名的赏秋线路，山谷、湖泊、秋叶、羊群，如诗如画，可惜我坐在后座，晕得一塌糊涂，毫无气力欣赏沿途的风光，只听见Michael一边开车，一边抱歉地说，”It’s almost there." 

那是我们第一次来新西兰旅行。那个年代，皇后镇还是个安静的小镇，街道上冷冷清清，少有游客。Michael兴致勃勃地带我们去玩各种旅游项目，记得当时我已身怀六甲，有些冒险活动无法参与，但还是忍不住坐了一次高速快艇，体验了在Shotover River峡谷的急流峭壁间，几乎失控的感觉，惊险刺激，令人尖叫不止。那些快乐的时光，都留在了过去，转眼我们也到了Michael当年的年纪。

纪念仪式开始了。全体起立齐唱《奇异恩典》，随后是亲朋好友分别上台讲话；因为疫情，无法到场的家人，只能通过视频参与。Michael的女儿，身着一袭绿色长裙，首先登台讲话。绿是爱尔兰人的传统颜色，爱尔兰也是Michael的出生地。讲演深情动人，有强忍泪水的哽咽，也有快乐时光的美好回忆，还有一段段生活趣事的讲述，引发台下笑声连连。纪念仪式既是悲伤的，亦是一次庆典；如同一个人完成了他的旅程，众人坐下来，围在一起，为他举杯庆祝，祝贺他走完的人生之旅，钦佩他拥有的独特又丰富的人生故事，称赞他的勇气执着，他的精明能干，他的慷慨大度，善解人意，以及他的各种值得传扬的好品质。

皇后镇之行结束，返回北京后不久的一日，突然接到新加坡航空公司来电，通知我赢得了一张北京至奥克兰往返机票，还包含丽晶酒店的免费住宿。这才想起几周前有个新西兰食品节，那个他请客户吃饭，我去凑热闹，饭后随手填了张抽奖卡。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可是，马上要临产了，怎么去旅行？航空公司又回电说，可以延期一年。后来每每忆起这件事，都禁不住感叹命运之手的召唤。于是，一年后，又带着年幼的女儿从奥克兰出发，一路南下，完整地游历了新西兰。再次回到北京后，终下决心，举家搬迁，开启了动荡不定的移民生活。

在我们无助，茫然的时候，Michael总会伸出援助之手，让身处异乡的我们感到无比的温暖。第一份工作在另一座城市，每月开车往返一次，单程需要五个小时。Michael得知后，说开车不安全，建议我乘飞机，由他们公司负担机票。

几年之后，我撇下年幼的儿子和需要我的家人，只身跑去纽约读书，随后又回国工作，成了一名缺失的母亲和妻子。记得有一次假期回新西兰探亲，和Michael一起吃饭，他对我说新西兰是个养育孩子的好地方，而我却“very unsettled”。这些诚恳的忠告当时让我猛醒，至今也感激不已，让我明白什么才是人生中最宝贵，最值得珍惜的。

窗外，秋雨绵绵，几株白玫瑰还在顽强地开着；窗前, 停放着奶白色的棺木，上面摆放的花那么鲜艳，那么美。很难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这么从我们中间抽身而去，我们余下的日子里不再有他。但我总觉得，肉身的人可以不复存在，但他的灵魂一定去往了远方某个美好的地方。

六位至亲挚友抬起棺木，缓缓离去，众人起立送别。

纪念仪式结束后，Michael的家人邀请大家去教堂侧厅，一起享用茶点。之后，还要去酒吧喝几杯，“to raise a glass in memory of Michael”.

用完茶点后，我们就赶去接儿子，放学后他一直在图书馆等我们。

回到家，赶紧上网google到在纪念仪式上听到的那段人生金句，念给儿子听。

这段话来自特蕾莎修女，分享在此，与各位共勉。

“Life is an opportunity, benefit from it.

Life is beauty, admire it.

Life is bliss, taste it.

Life is a dream, realize it.

Life is a challenge, meet it.

Life is a duty, complete it.

Life is a game, play it.

Life is costly, care for it.

Life is wealth, keep it.

Life is love, enjoy it.

Life is a mystery, know it.

Life is a promise, fulfill it.

Life is sorrow, overcome it.

Life is a song, sing it.

Life is a struggle, accept it.

Life is a tragedy, confront it.

Life is an adventure, dare it.

Life is luck, make it.

Life is too precious, do not destroy it.

Life is Life, fight for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