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栏名称:我的这一年
- 作者: 度度
- 简介: 年近中年的陈徊,由于偶然的原因,打断了平静的家庭生活,陷入了一段始料未及,跌宕起伏的人生旅程,上演了一场家庭、友情、爱情和职业相互交织、刻骨铭心的戏剧人生。她经受了情感洗礼,也阅尽了人生百态,并从一个侧面描述了新西兰社会的众生相。短短的“这一年”,就像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命运轮回。
第七章
情人节那天我收到一大束玫瑰百合,是我办公室的同事们送我的离职礼物。我费尽心机地想要避免这种眼泪与口水齐飞的场面,但当收到附有每个同事的临别赠言的超大卡片时我还是躲进厕所用掉了半卷纸。
情绪整理完毕,我面向大家:“谢谢你们每一个人,我曾经以为不会有这么一天,我以为我会熬走办公室的所有人,然后坐上经理的位置(此处有掌声)。我自带的这种只回想不展望的性格给我带来了很多益处,遇到麻烦时我总可以躲进过去的某一个美好的时刻里安身立命。我在与你们相处的这九年里收获了太多美好的时刻,这些时刻都是在我未来遭遇挫折时可以躲回的树洞, 我非常感恩。九年前有一阵大风把我刮到了这个位置上,今天这阵大风又要把我刮去另一个地方,我又要开始惶恐了。不过,我的新工作地点——奥克兰市中心有无数咖啡馆,我们总可以约在某个地方见面。”
下班前,我手机里的短信响个不停。左昕和茹茹在我们三人群聊组里为晚上去哪里吃饭庆祝争论不休,但有一点是她俩的共识,就是找一家最贵的餐厅狠狠宰我一顿。
“喂,你们一个是祖上有地,一个是成功精英,宰一个普通公职人员,你们好意思吗?”我抗议道。
“找个有钱人蹭饭,跟找个病入膏肓的人推销保健品一样,有什么成就感?”左昕秒回。
“这是关于一个人,一个活死人诈尸般实现理想的伟大故事,难道不值得用最让本人印象深刻的方式来庆祝吗?”茹茹又开始舌灿莲花。
“我消费水准的上线就是人均$60啊,剩下的你们自掏腰包,”我故作慌张地给这两位姐姐定下餐标。“我现在可是一人工资养一家子,何顿现在的工资都打进他国内账号了,完全见不着。”
“唉,$60也就够买瓶好点的红酒。”左昕连着发了两个大哭的表情。
争论持续了近半个小时,她俩最后定下来的餐厅,是“芳邻小馆”。
芳邻小馆是我们上大学时常去的一家台湾风味的餐厅,里面有各种物美价廉的套餐、小食、还有珍珠奶茶,所以在当时很受我们的青睐。十几年过去了,我最爱的炸鸡腿饭居然还是当年的那个味道。
“咳咳,”茹茹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言,“咱们这是什么样的神仙友情啊,做东的人定的人均$60,咱们就挑了一家三人餐费加起来才$60的餐厅。”
“我下次坚决要去一家新开的餐馆吃饭,”左昕又叹气又摇头,“咱别老玩儿这种‘爷青回’的把戏了,弄得我回奥克兰就跟穿越了一样。我下回要去Commercial Bay吃饭,或者去Newmarket 277 的楼顶餐厅吃饭,吃德国大猪肘子,你们谁都别拦着我。”
茹茹嗤之以鼻:“我吃素,我可不去。”
“给你点黄瓜土豆茄子豆角就啤酒,你看着我们吃。”左昕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我要就着Gin and Tonic(金汤力),不要啤酒。”茹茹慢慢悠悠地说。
“事儿真多,”左昕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茹茹凑近我,仔细地盯着看我的脸,又像在找穴位似的在我脑袋上按了按。我把脑袋侧向一边躲开她的手问道:“你搞什么?”
“检查一下你脑袋上的紧箍儿还在不在,看来何顿走了,他念的咒终于不起效了。”
“还真是。”左昕敲了两下筷子表示同意,“你终于想起来要干点什么了,不再是何顿觉得你应该这样,何顿觉得你应该那样。”
“大家不都是这么商量着过日子吗,按能力强弱决定家庭分工。”我心不在焉地说着,把手里的纸巾打开又折拢。
茹茹不赞同地摇头,“你跟他并不是能力强弱的问题,是性格强弱的问题。就是因为你不与人争执的性格,谁跟你呆在一起都能占上风,所以他就觉得自己一直在赢,你就把自己越变越渺小。”
“而且如果你把避免争吵作为一段关系里的第一宗旨,那你这样的性格就永远没有话语权。”左昕补充道。
“咱能不能好好地当个可爱的不絮叨的中年妇女,”我把手里叠好的纸船摆到她俩中间,“我好着呢,别为我瞎操没用的心。”
我起身去拿饮料单,茹茹点了原味奶茶,并再三嘱咐我要少糖,再少糖。左昕把饮料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点了热蜂蜜柠檬,说一会儿夜场约了个帅哥唱K,先喝点蜂蜜柠檬润润嗓子晚上好发挥。
“你这是脸上的伤好利索了?”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左昕。
“早好了,我见的男人都有半打了。”她哈哈笑着,得意又理所当然。
“你这一身也不像去约会的样子啊。”
“不懂了吧,约会穿得越平平无奇,越能激起对方的好奇心。像咱们这年龄,打扮得花枝招展太Low了,必须给人一种你完全是靠个人魅力取胜的印象,才有机会出奇制胜。”
“别的我不懂,反正你是没法靠歌声取胜的。”茹茹揉了揉太阳穴,“当年你一唱歌,一屋子的人就不约而同地闹肚子,记忆犹新啊。”
我托着下巴打量左昕:“我真的很好奇,你见了那么多男人,能分清谁是谁吗?你的成功率怎么样?是被甩得多,还是甩人多?”
左昕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短暂的沉默期间,我才注意到餐馆的凳子跟以前不同了,由原来的木靠背椅改成了皮面花纹的油漆桶凳。
“被甩这件事情特别好,”左昕一边想一边说,“因为我一开始就会奔着成功率高的人去,所以基本都是我甩别人。但是次数多了就会有一种内疚感,总觉得伤害了谁,”她双手握在一起像在念台词。“但是被甩之后,我稀释了的罪恶感很快抚平了我的失落感,我感觉我获了减刑,被鞭笞的自尊心渗透出的一点点淤血,在我看来,已经为我过去所有伤害别人的负罪感买了单,我又可以轻装上阵了。”说完,她向两侧微微点了一下头,我跟茹茹赶紧送上掌声。
我看看左昕,又看看茹茹。她们一个长了一张享乐脸,一个长了一张奋斗脸,而我,长了一张……无害的脸,你的长相也许早就为你的人生定义好了关键词。
左昕就无数次地游荡在遇见、交往、挣脱、再遇见的死循环里。在她从小衣食无忧的背后,她始终摆脱不了感情无依的命运,不过她那疏离的不纠结的魅力也的确让人心动。她去美国追梦十年,搞艺术的,真的需要有不会刷爆卡的底气。在无穷无尽的试镜之后,用什么支撑她的等待?换做我,折去机票的费用,也许熬不过两个月。
茹茹是一个一路斗志昂扬打头阵的勇者,在工作中她可以把自己逼到必须靠吃药才能睡觉的程度。为了事业,她可以怀着孕一边上学一边上班,熬夜写作业赶报告。对她来说可以云淡风轻完成的事情,在我而言简直就是可歌可泣,如果每年不能摘下一座奖杯双手捧到她面前都天理难容。
而我的关键词呢?我记得茹茹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一位母亲因为不得已的原因需要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在我、茹茹和左昕之间做选择,我一定会是那个胜出者。
我们三个人酒足饭饱地从餐厅出来各自上车回家,左昕突然站在她的车前冲我大喊:“喂,陈徊,恭喜你呀,要去实现梦想了。因为这个原因出来庆祝的,结果差点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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