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我的这一年
作者: 度度
简介: 年近中年的陈徊,由于偶然的原因,打断了平静的家庭生活,陷入了一段始料未及,跌宕起伏的人生旅程,上演了一场家庭、友情、爱情和职业相互交织、刻骨铭心的戏剧人生。她经受了情感洗礼,也阅尽了人生百态,并从一个侧面描述了新西兰社会的众生相。短短的“这一年”,就像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命运轮回。

第十一章

发布时间:2023-11-07 15:3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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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这几天,8岁的胡图突然迷上了一款叫“Facts(事实)”的App,里面每天都会更新一些想象力既到达不了,也无从知晓答案的冷知识,比如:

假如你吃了北极熊的肝,你就会死于维生素A过量。

在火星上,日落是蓝色的。

如果你连续喊叫八年七个月零六天,你所产生的声能就能加热一杯咖啡。

除了毫无用处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毛病。

胡图经常给我更新他人生中的三大最爱,“Facts”闯入了前三,而麦当劳以无可撼动的地位一直稳坐第一把交椅。

 

今天下午下班早,我去学校接胡图和西里下学。胡图一看见我,就赶紧挎上拉链只拉了一半的书包朝我奔来,兴奋地告诉我:“妈妈,我今天吃到了一种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哦?难道学校发麦当劳了?”

“不是,”胡图的脑袋晃得他自己都差点没站住,“是我自己在学校买的午餐,一种装在盒子里的面,特别好吃。”

学校有个小卖部,出售汉堡、披萨、寿司、鸡块等等,我允许他一周可以去那个小卖部买一次午餐。

“是炒面吗?”我问他。

“不是,是在水里的,”他应该是分不清楚中文“水”和“汤”的区别,就像西里到现在还总告诉我她的眼睛没洗干净,有“鸟屎”。

“好吧。”我不打算深究到底是什么面了,拉起两个孩子的手说,“今天咱们去外面吃饭吧,妈妈约了茹茹阿姨。”

“就是那个长得有点像树袋熊的阿姨吗?”西里抬头问我。

“呃……这个嘛,”我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茹茹阿姨也很漂亮啊,女生可能不会喜欢别人说自己长得像树袋熊哦。”

“那我可以说她长得像棉花糖吗?”

我叹口气,走到胡图身后帮他拉好书包拉链,想了想说:“算了,那还是树袋熊吧。”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我们全家就减少了外出用餐的频率。即使要去,也会尽量避免去一些对环境要求比较高的餐厅。胡图和西里虽然不是撒泼打滚的孩子,但我一直秉承着“让孩子就该像孩子”的态度,我并不会强制他们在用餐完毕之后还一直乖乖留在位置上。茹茹建议的Commercial Bay就很适合今天这种一个素食主义者和两个只吃肉的孩子同桌共餐的情况。

Commercial Bay是奥克兰新开的购物中心,紧邻海港码头和市中心火车站。多家在奥克兰颇受欢迎的涵盖全球风味的餐厅都在二层的食档设有分店,中间是公共用餐区。因为怕高速堵车,我们比预定时间早到了40分钟。孩子们嚷嚷着饿了,我把钱交给胡图,让他们自己去挑喜欢的买,然后我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俩人从Bird on a Wire餐厅端了两大盘子过来,一人一份大汉堡和薯条。

“你们俩怎么点的一样?要一份你俩分多好?这样可以再点一份不一样的。”我指导他们。

“我不想吃别的。”西里说。

“我才不跟她分呢。”胡图说。

毫无意外的回答,我点点头,默认了他们的点餐。

当胡图把最后一口汉堡塞到嘴里的时候,茹茹到了,但是看上去判若两人。

“你最近去非洲出差了?”我逗她,“晒成这样你老公能认出你吗?”

“别提了,”茹茹先过去亲了两个孩子一下,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到我对面,“我上个月刚做完一个护肤疗程,这下全毁了。”她把放进包里的墨镜又掏出来戴上。

“你是护完肤出来直接做的美黑?”

“我还不止于那么二吧,”茹茹瞪了我一眼。“我上星期请假带着我们家俩孩子去上了几天的帆船课,海里浪里的,又怕他们有危险,我就在海滩上站了快一礼拜,头皮都给晒秃噜了。”

“你们家宝贝不上高尔夫课了?”

“上啊,都学着呢,找的那韩国教练巨有名,别人排都排不上呢。”

“噢,”我敷衍地答着。茹茹的孩子的课外班从周一排到周六,每月课外班的花销都能赶上我大半个月的工资了。在孩子的培养上她是既舍得砸钱,又舍得砸时间。相比之下,只上一两节课外班的胡图和西里不知是觉得幸福,还是不幸。

“你还没吃呢吧,”茹茹起身,“走,咱们去旁边的Gochu,那家韩式融合菜做得超赞。”

“这俩肯定吃不完,”我指指胡图和西里面前的盘子,“我就一会儿吃他俩的剩就行了。”

“Officer陈!”身后有人叫我。

我一回头,看见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但一时没想起来他叫什么。

“我是陆勘,咱们几周前见过。”

“陆勘,”我低头赶紧回忆,“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我家就住附近,走路几分钟,你不是去过我家吗?”

“噢,”我又敷衍地答着。最近市中心公寓屡屡遭窃,我已经去了无数家。

茹茹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和陆勘,插嘴道:“怎么回事陈徊?你去过他家?”

陆勘扭头冲茹茹点了一下头,解释道:“是我家遭窃,陈徊出的现场。”

茹茹一边笑着一边把墨镜摘下来,“陆勘你好,我叫茹茹,是她的大学同学。”茹茹眼睛扫了一下陆勘的身后,“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方便吗?”陆勘看向我,犹豫着要不要坐下。

“就是我们家这两只猴子在这儿,”我指指胡图和西里,“你要是不怕吵,欢迎你加入。”

陆勘的眼神闪了一下,抬手跟两个孩子打了个招呼,说:“我去买点饮料吧,你们想喝什么?”

“不用麻烦,这里的选择很多,各买各的吧。”我回复他。

他点点头,说了句“好”便去点餐了。

茹茹的目光一直追着陆勘的背影,想不起来吃饭的事儿了。

“喂,”我举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差不多行了啊,你现在怎么跟左昕一个德行,哈喇子都滴到脚面了。”

“我跟她能是一个境界吗?我是替左大姑奶奶着急呢。” 茹茹还真下意识抹了抹嘴边,“哎,他结婚了吗?看着挺靠谱的。”

“是不是所有上了年纪的女人的爱好都会变成给人介绍对象这一件事?”

我转过头看着胡图和西里,胡图吃得差不多了,正在拿盘子里剩下的薯条拼图,西里正专心致志地把汉堡里的菜一点一点地挑出来。我拿起一根薯条,卷起其中一片菜叶子,蘸上番茄酱塞到她嘴里。

“我告诉你,我看人特准,他肯定是单身。新西兰这么阴盛阳衰,他要是乐意,左昕得烧高香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有老婆有孩子呢?”

“他说的?”

“我猜的。”

“依据呢?”

“一个看着正常的男人,刚到一个新地方落脚,住的是两间卧室的房子,床头还有一只紫色毛绒兔子。”

茹茹不说话了,叹了口气。

“妈妈,我好渴啊,我想喝饮料。”胡图和西里异口同声。

话音刚落,陆勘端着一个餐盘过来了,给每人点了一份鲜榨果汁——两杯小的,三杯大的。

茹茹眼里的遗憾更甚了。

“你真的很喜欢买饮料啊。”我道完谢,又想起上次出现场他非要给我饮料的画面。

陆勘坐到我身边,拿出两根吸管,撕开纸包装,分别插进小杯的饮料里,递给胡图和西里,然后又把大杯饮料连着带包装的吸管递给我和茹茹。

“我还得谢谢你帮我出具证明,保险公司的赔付也完成了,东西该添置的也差不多了。”

“刚到这儿就撞上这样的倒霉事,对新西兰的印象分一定大打折扣了。”我匝了一口饮料。

“新西兰本来就是‘五眼国’里最不起眼的那只眼,奥克兰市中心还是糟糕中的最糟糕。”茹茹插了句嘴。

“别的都还好,奥克兰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太亮,走到哪里都觉得阳光过于耀眼。”陆勘揉了揉眼睛,好像连提起阳光都会让他感到不适。

“我发现奥克兰是一个没法忍受黑暗的城市,所有封闭的空间里都必须要有光透出来。” 我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市中心火车站,“连那个地下火车站顶灯用的都是圆形采光井,我经常在站台上等火车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地面步行街上的小孩儿隔着玻璃在跟我招手。”

“奥克兰还是一个没法忍受分别的城市。”茹茹换了个角度继续说道,“在奥克兰机场,为了照顾送机人的情感需要,即便乘机人已经进了海关,送机人还是能通过安检区楼上的落地玻璃目送办完手续的乘机人登机。在机场外,还设有两个远近不同的观看区,专门遥望飞机起飞,绝了。”

陆勘频频点头,“真是糟糕得惟妙惟肖。”

“对了,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换了个话题。

“有两家在谈,还没有最后确定。”

“你在国内是做什么工作的?”茹茹问。

“软件开发。”

“我老公的公司是做IT的,我不确定他们招不招人,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给我。”茹茹今天格外殷勤。

陆勘有些意外,点点头加了茹茹的微信。

“你车停哪儿了?一会儿我去你车里拿给何顿的东西吧。”茹茹突然想起来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

“我带来了。”我从身后的装饰植物旁拉过一个小型手提箱,“里面有几样他常吃的药,几身夏天的衣服,几瓶保健品。你什么时候去深圳?”

“我下周去上海呆三四天,然后飞深圳。”

胡图和西里坐不住了,开始在椅子上弄出各种声响。陆勘起身走到胡图和西里的身边蹲下来,问胡图盘子里拼的是什么?胡图答那是我的世界里的一只大蜘蛛。陆勘说他的手机里有个软件可以让这只大蜘蛛活过来,俩孩子顿时兴趣盎然。

我看着胡图和西里挤着陆勘盯着看他的手机,这时才注意到陆勘的发型变了。之前半长不短的卷发被修剪得很利落,露出了饱满的额头。灰衬衣上的折痕还在,应该是新买的。我想起他那被洗劫一空的房间,不禁微微有些怜惜。

“喂,你有什么话让我捎给何顿吗?”茹茹笑眯眯地看着我。

“又不是鸿雁传书的时代,我有话直接跟他说了还用找个传话筒?”

“行,我完全明白了,我会跟他转达你对他无尽的思念,并让他洁身自好,好自为之。”

我瞪了一眼茹茹,示意她当着孩子和外人别胡说八道。

她完全没理会我,接着说:“你可别提前告诉他我要去深圳啊,否则就失去了查岗的意义,必须突击检查打得他措手不及。”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抓起她的袖子说:“走走走,去你说的那个什么Gochu还是Gochi,堵上你的嘴。”

晚饭结束,陆勘谢绝了茹茹要送他回家的好意,跟我们道别后离开了。我带着胡图和西里上了车去超市买面包和牛奶,当我正在面包货架边考虑要不要给他们换成谷物面包时,胡图兴奋地冲我跑来,手里拿着一盒方便面,“妈妈,我今天在学校吃的就是这个,特别特别好吃。”

我接过方便面,看了一下包装,是Maggie的最简单的只有一袋调料包的牛肉口味杯面。在胡图企盼的目光下,我把方便面扔进了购物车。这时,西里也捧着同样一盒方便面悄悄站到我身后,我哑然失笑。当大多数的父母都在为孩子茁壮成长殚精竭虑时,而孩子要的,只是一块五一盒的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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