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对于新西兰来讲是个神奇的时期。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记忆逐渐远去,新一代人茁壮成长,经济迅速复苏。越战爆发后,新西兰的羊毛被美国重点采购,全国人均GDP数值一度达到全球第二的位置。大众的钱包鼓起来后,很多工薪家庭都首次拥有了私家车,户外生活变得更加丰富。1967年新西兰成功建立了自己的储蓄银行,摆脱了宗主国的经济绑定,开始停止使用英镑。时任首相霍利约克(Keith Holyoake)深受爱戴,创下执政四届的记录,被誉称为“Kiwi Keith”。表示在他的执政期,新西兰完善了国家形象,从意识形态上告别了“英殖民地”的身份。
与此同时,禁酒运动逐渐消失。新西兰的本土文化上受欧洲归来的老兵熏陶,酒精饮品被公众化、生活化。新西兰人潜移默化地开始抛弃老英国式饮酒习惯。生产方和消费方都期待着属于新西兰自己的“葡萄酒国家身份”出现。因此,一代新西兰酒业人士为此投入了青春和热忱。
长相思 之 今生篇
十九世纪结束的那两年,人们经常可以在奥克兰中心的女王街上看到一个长相异域,口音生硬的男人在叫卖着自己的杂货。商铺里放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很多进口自埃及和黎巴嫩。奥克兰不少中产阶级家庭的小姐与少妇是铺子的常客。生意好的时候,每天都能有好几英镑的流水。这位店主的名字叫雅西德·亚伯拉罕·科班(Assid Abraham Corban),他是一位来自黎巴嫩的石匠。
在1904年雅西德做了一笔改变历史的投资。他买下了奥克兰西侧15英亩的一块土地,栽种了4英亩葡萄藤,称这个葡萄园为“黎巴嫩小山葡萄园”,并在葡萄园旁安置家业。他与妻子娜吉比(Najibie)前后共育有5个儿子,4个女儿。在进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时,科班宗族已过百口,是奥克兰西区的大户人家。当年的小葡萄园,也演化成了新西兰葡萄酒头牌大企业。一时间,提起科班家族,国民很多都知道,那是响当当的“新西兰葡萄酒世家”。
雅西德-科班在1898年携带妻子与两个儿子来到了新西兰,开始了科班家族在新西兰的传奇历史。
另一个相对不是那么起眼的家族,由族长伊凡·约克什(Ivan Yukich)带领,于1934年移民入新西兰。作为达尔马提亚人(今天的克罗地亚与南斯拉夫),他们选择了世代通晓的技艺,在新西兰栽种葡萄,建立了蒙大拿(Montana)葡萄园。在进入六十年代时,随着市场转暖,生意快速上升,逐渐达到了与科班葡萄酒比肩的位置。
那个年代,全球的新世界葡萄酒消费市场尚未成熟。所有喝葡萄酒的人都只能以旧世界的风格来定义葡萄酒。新西兰境内,大众能喝明白的本地酒只有雪莉风格的加强酒、香槟风格的起泡酒、柔软无味的白葡萄酒,大众俗称“plonk”,以及低质量的红餐酒,大众称为“claret”。有些种植户尝试追赶波尔多热潮,种植赤霞珠。却很快发现这种皮厚的红葡萄品种很难在新西兰熟透,变成了青涩酸苦的酒,可谓画虎不成反类犬。科班与蒙大拿,这两家新西兰酒业的巨头都认识到,谁能够先做出新西兰的“国民风格”葡萄酒,就必然能够长期领导市场。
科班家族葡萄酒业在进入六十年代时,执掌大局的是亚历山大·雅尼斯·科班(Alexander Annis Corban),第三代传人。亚历山大自27岁接任,就被认为是行业里的奇才。他仿照旧世界制作的“苏岱”风格酒,以及“芬诺”雪莉,被酒评家大赞,连连获奖。然而雄心勃勃的他不能满足于模仿。在1957年,他将公司事务交托给兄弟约伊,在德国与澳大利亚进行了长达三年的游学。归来后,他在科班酒厂里安装了新西兰境内的第一套不锈钢控温发酵系统,以及当时最先进的酒庄实验室。亚历山大的酿造哲学很明确,不论要做什么葡萄品种,必须先完整保存葡萄本质的美好,才好在其上发挥。
在新建的实验室里,亚历山大(右一)用新酒举杯,与弟弟、二伯父、两位堂兄庆祝葡萄园成立60年。
执掌蒙大拿葡萄园的马特·约克什(Mate Yukich)明白,自己无法在硬件上与科班硬碰硬地竞争。然而商业嗅觉敏锐的他发现,彼岸澳大利亚每到夏季,酸度漂亮、味道清雅的白葡萄酒总是很受欢迎。同一款酒,只要有些起泡,又可以在冬季转变成廉价的庆祝用酒,做圣诞节前的促销。澳洲酒厂当中,最成功的是奥兰多公司出产的“巴罗萨珍珠”。于是蒙大拿葡萄园于六十年代初,出品“蒙大拿珍珠”(Montana Pearl)酒款。用米勒图高与莎瑟拉两个品种做成轻型起泡,并使用漂亮的泪珠型瓶子,配上容易开封的拧盖,在新西兰境内大卖。1965年前后,蒙大拿珍珠的境内热度一时间与科班家族生产的果味丰富干白旗鼓相当。
澳大利亚生产的“巴罗萨珍珠”,最初给了新西兰酿酒师灵感,专注酿造适合夏季饮用的高质量白葡萄酒。
随着新西兰酒水法律逐渐放宽,高档餐厅大多获得了酒牌,葡萄酒饮用开始流行。六十年代中叶,葡萄酒境内市场一时间供不应求,酒水进口激增。科班家族毫不犹豫地决定在奥克兰西区库姆(Kumeu)一带增种90公顷葡萄园,称为利亚河葡萄园(Riverlea Vineyard)。与此同时,前后和十家公司签约新的销售合同。几年后,新西兰人首次喝上了本土现代工艺葡萄酒,使用品种不再是乏味无趣的米勒图高,而是漂亮的霞多丽、雷司令以及少量长相思。同时,亚历山大也成功地把一部分高质量红葡萄酒搬上了市场,用材包括黑皮诺、默尼耶皮诺、皮诺塔基。他让新西兰消费者大开眼界,葡萄酒质量的可接受水准也自此更上一层楼,种植户随之转向青睐高质量葡萄品种。
雅尼斯-科班(亚历山大的父亲)初次品尝利亚河葡萄园的红葡萄酒。老爷子对儿子的作品,满脸写得都是认可。
绝不服软的蒙大拿葡萄园,开始与零售、经销商进行讨论合股的可能性,并在六十年代末达成共识。他们在1972年动了大手笔,买下来纽约酒品销售链的大鳄施格兰(Seagrams)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打通了新西兰葡萄酒出口北美的渠道。第二年,马特与法兰克堂兄弟两人经过一番讨论后,做出了一个业内人士看起来孤注一掷的决定。在当时还很荒芜的马尔堡,一次性种植前所未有的超过300公顷葡萄园,并且几乎全部是长相思葡萄品种。
马特-约克什栽种第一株葡萄藤前,按照克罗地亚传统,在地里埋下了一颗银币。他身后的政府代表,大法官大卫-贝提(David Beattie)问道:“伙计,你不是在给葡萄酒业挖坟吧?”几年后,贝提升任新西兰第十四任总督。
科班家族的回应是在北岛的吉斯伯恩,加栽270公顷葡萄园,混合不同高档品种。并与烟草公司乐富门(Rothmans)合资,贷款超过一百五十万纽币,在新葡萄园旁建立了自己的新酒厂。亚历山大、约伊两兄弟在破土时,请到了家族的重要宗长们,以及很多位记者。约伊讲话中并称,这将是一个新纪元的开始。此时,科班家族达到了企业扩张的最高点,拥有新西兰超过五分之一的葡萄园和产量。同时科班酒厂的下坡路也自此开始。
科班家族在吉斯伯恩做了隆重的破土仪式。亚历山大持铲子,约伊发表了讲话。
然而命运弄人,这一商业扩张也决定了几年后科班酒厂的没落。
1973年到1975年,影响全球的经济大萧条对葡萄酒业形成了灭顶之灾。科班酒厂一连多个年头亏损,股份也一笔笔流失。直到1977年,最后一份股权离开了科班家族,公司被乐富门完全控股。然而亚历山大、约伊兄弟两人依然坚持在企业里任职,算是在给乐富门打工。家族的长辈曾劝说亚历山大不需要这样执着,企业股份是不可能挽回的。亚历山大只苦笑而不语。
1982年3月9日,惠灵顿海边的几个救生员簇拥着将一位溺水者拖上岸。他们在岸边想尽办法急救,却回天乏术。这位溺水者正是马特·约克什,蒙大拿葡萄园的总裁。不久后,亚历山大·科班向公司递交了辞呈。董事主席对他再三挽留,亚历山大却摇摇头,说:“业内已无知音了。”同年,他劝说堂弟布里安,帮助自己的长子在霍克湾地区建立新的葡萄园。
科班与蒙大拿斗法的结束,标志着新西兰葡萄酒历史新篇章的开始。接下来的短短几年里,很多新的葡萄园陆续在马尔堡出现。他们无一例外,都开始使用科班酒厂亚历山大的酿造哲学,以及蒙大拿葡萄园马特的选择品种,生产果鲜味丰富的新西兰长相思。新届之中,有不少今天大众仍可耳熟能详的名字,他们包括汉特(Hunter)、勒布伦(Le Brun)、维瓦索(Vavasour)还有 云雾之湾(Cloudy Bay)。
继蒙大拿之后,马尔堡葡萄酒产业开始遍地开花。从零发展到新西兰第一大葡萄酒产区,只用了二十年。
定义
香槟世家勒布伦(Le Brun)自1648年起,就在埃佩尔奈(Épernay)周边地区生产传统起泡酒。家族创始人的十二代孙,丹尼尔·勒布伦(Daniel Le Brun)在1975年慕名游历马尔堡,同年选择移民到这里,加入了当地蒸蒸日上的长相思种植。几年后他请来了一位特殊客人,希望通过她,马尔堡的新风格葡萄酒可以获得认可与推广。
这位客人初尝长相思后,作为礼貌,选择在门口站了站。回来时,杯子里的酒没有了,门口的花盆里却冒着酒香。勒布伦先生本以为此事作罢,不会有下文了。没想到几周后却接到了来自英国的电话。那是一份合作提案,以及一个漂亮的订单。
这位特殊客人就是后来成为英国葡萄酒国民大师的杰西斯·罗宾逊(Jancis Robinson)。
何以定义新西兰的经典风格长相思?用她的话来总结:你初闻它会笃信你们是一见钟情,喝下去却发现它玩弄了你的感情。然而离开它越久,越发觉,你对它的爱是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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