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赏惠灵顿丨一条名为“Skyline”的步道

有山的地方，必有前来远足的游客。

在家附近的后山上，有一条名为“Skyline”的步道。Skyline，顾名思义，意味着此布道开辟于高山顶上，远足者因而能踏足云端。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在惠灵顿众多布道中，Skyline是我最喜欢的一条。每每踏上Skyline的土地，瞭望连绵青翠的远山，以及湛蓝无垠的大海时，心情总是十分舒畅，所有烦心事都被抛诸于脑后。在许多人看来，山与海的辽阔，有着无穷的力量，重重地敲开了人们闭塞的心灵大门。

望着门外的山麓和海湾，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大步踏出忧伤的心房，张开双臂迎接自然的美好。Skyline全长13.4公里，全程至少要走6个小时。由于本人生性懒惰，至今未能走完全程。Skyline开始于Karori的Makara Road，路径径Wilton、Crofton Downs、Ngaio和Khandallah，最后在Johnsonville结束。一路上，山路曲折，路面凹凸不平，散落着无数碎石子。路的两侧长满密密麻麻的灌木和野草。

这些植物多是新西兰本土植被，在其他地区也很常见，例如：托依托依草。由于草木常年未经修理，其中数株长到齐腰的高度。走在路上，时常见到在布道两侧歇脚的野鸟或野兔。野鸟和野兔十分的警惕，当有人或其他生物接近它们时，于是只听“嗖——”的一声，路旁的小家伙儿们便一溜烟儿地逃进灌木丛里。一途上，能看到几处散落在山间的农场。农场由木栅栏和铁丝网包围，铁丝网上挂着“闲人免进”的告示牌。站在栅栏外，能看到成群结队的绵羊，悠闲地慢走在绿茵茵的青草地上。绵羊除了四肢和面部，其余的身体部位都包裹在厚厚的羊毛之中。

绵羊素白色的“毛衣”，仿佛天上轻盈的云朵。羊群遍布山野，不免给人山脉被薄雾缭绕的错觉。在羊群周围，牧羊犬吐着舌头，四肢蜷曲，一动不动地趴在草地上。每座牧场面积大概几十亩，要想把几百只羊组织起来，绝对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对训练有素的牧羊犬们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临近傍晚，牧羊犬在农场主发出号令后，随即展开了自己的工作。牧羊犬狂吠着向绵羊冲去，于是，受到惊吓的羊儿们，向着反方向奔跑。刹那间，数百只绵羊汇聚成一条奔腾的白色“河流”，顺着高山草地，浩浩荡荡地“流向”山下的羊圈。

牧羊犬观察敏锐，不会放过任何一只落单的绵羊。时常有几只不知所措的绵羊，被眼前壮观的景象吓到，然后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发现目标后，牧羊犬会随即调转方向，生拉硬拽，用九牛二虎之力把每一只落单的绵羊赶向大部队。羊群在牧羊犬的威吓之下，仅用十多分钟就能安全地回到羊圈，可谓效率极高。每次完成任务，牧羊犬会兴高采烈地向主人跑去。主人接着张开臂膀，紧紧抱住跳起的牧羊犬。晚霞余晖，夕阳无限好，对牧羊人来说，一天最温馨的时刻，大抵如此吧。

在通往Skyline的必经之路上，有一片小树林，徒步仅10到15分钟就可穿过。在山林中，游客可以体验到一场无与伦比的音乐盛宴。游客徒步山林，聆听着由山区音符谱成的美妙乐章。在这场盛大的音乐会中，林中的每一位成员都不会缺席：汩汩山泉顺着山岩，奔流而下，水花激荡，碰撞出悦耳的声响。无数飞鸟枝间跳跃，呼朋引伴，阵阵清脆的嘤鸣回荡山野。风拂山林，枝干舞动，树叶簌簌。昆虫煽动的翅膀，滋沙作响。小动物低声吼叫，向入侵者宣示着领地主权。每一种声音，都有它们独特的的音色，有的低沉，有的则响亮。但当全部声音融合在一起时，共同所构成的乐曲，竟是如此的美妙。所有声音协调合作，毫无冲突。到了不同的“乐段”，相应的乐团成员会随之“演奏”，例如鸟鸣宣告演出开始，虫鸣伴随演出落幕。

而到了高潮阶段，则是大家齐声共奏。一场演出的成功，得益于大自然的“指挥”。山区所有的成员根据大自然的规律，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演出”时间。大自然挥舞细细的指挥棒，山区中的万物便跟随指挥棒在空中勾勒出的线条，弹奏起自己手中的“乐器”。

惠灵顿最独特的山景，要属建在山上的风车。惠灵顿地处狭窄的库克海（Cook‘s Strait）峡右边，南北两侧则分别是宽广的太平洋和狂躁的塔斯曼海（Tasman Sea）。当从南太平洋吹来的暖风，途经惠灵顿的时候，风流会因挤入狭小的海峡而突然加速。因为这特殊的地理位置，惠灵顿的上空形成了一条经久不歇的“风河”。俗话说：“山高风大。” 在山的高处，缺少屏障，风因此可以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Skyline临近惠灵顿的西海岸，从塔斯曼海流来的“风河”刚好路过这里。风大时，布道上是飞沙走石，黄土飞扬，灌木和野草狂舞。牧场中，绵羊紧紧依偎在一起，生怕被风当作云，“抓到”天上去。高山固然巍峨，但也吃不消风的肆虐。风如一支百万雄师，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残枝败叶遍布山野，碎石杂乱无章地散落一地，更有大树被直接拦腰截断。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人与风之间摸索出一条合作之道。

在距离Skyline不远的几座山上，人们建立起一片风车农场（Wind’s Farm)。在深绿与浅绿色交相辉映的山坡间，竖立起了几十支高耸入云的风车。风车按之字，在蜿蜒的山路上分布。据说，这种布局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风车的效能。风车如一颗岑天巨树，粗壮的树干直通天际，硕大的树叶随风飘向天空。有人说，风车是惠灵顿距离“天国”最近的地方。天国的神明派遣风之使者，到访人间。使者轻轻挥舞双手，一阵阵气旋穿越山川，转动风车的四片风叶。风叶飞速旋转，每转一圈，孤寂的黑夜将会多添一盏闪亮的明灯。

风车立足城市边陲，靠近大海。风车四周，绿色的山峰如海浪般起伏不断。山海相映，漫漫无际。在山与海融合的浩瀚汪洋中，风车紧紧依靠着彼此，向着同一个目标，努力奋进。记得一次，在黄昏的时候，抵达Skyline的看台。看台背后，山身沟壑纵横。沟壑宛若一条条溪流，小溪的源头是山顶的积雪。山的上空，夕阳绛红。太阳的光色，染红了整片天空和不远处的大海。一条火龙，从太阳奔腾翻涌而出，撕破了云层。龙身上的火光，穿过云层间的缝隙，点燃了山坡上青草。山脚下，农场主的房子升起袅袅炊烟。羊舍亮着微光，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绵羊的“咩咩”声。

随着远航货轮的汽笛发出最后一声轰鸣，整座城市正式从喧嚣中沉入寂静。山下的社区亮起灯光，驱散了黑暗和人心中的孤惧。我坐在长椅上，望着星辰大海和万家灯火，在清风中独享一份平静带来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