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栏名称:蚂蚁Yee
- 作者: 蚂蚁Yee
- 简介: 我不是一个专业的旅行者,没有去过几百个国家上千座城市,我只是安安静静沉浸在南半球,体验生活,感受差异,在常规的节奏中探索世界。这些体验与故事构成我完整的青春,让我丰富且满足。如果它也感动了你,我很快乐!
翻到自己曾经写的日记,读来颇为感慨,今天就给大家讲讲我当女工的故事吧!
打工度假的那一年我在新西兰的第一份正式持久的工作,是在Nelson的蔬菜沙拉包装厂,在那里的6个礼拜,存下了环岛的第一笔旅费,大约2700纽币。
如果没去过工厂,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机械化动作”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家蔬菜沙拉厂叫Snap Fresh,从我们手下包装过的沙拉几乎遍及整个新西兰的大小城镇。蔬菜需要低温保鲜,所以我们的工作环境是在冷藏室。
一月当属这里的盛夏,我每天早上四点跟着太阳一起起床,五点包裹好自己进入备战状态,而工作的时长取决于当日的订单量,薪资按小时支付,所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看天吃饭”了。
看似小小的工厂,工种倒是划分的很细。比如做sorting的小伙伴,他们的工作需要整日站在原地,眼看着传输带上的各种菜叶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自己,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准!狠!”地挑出那些不合格的品种。传输带的速度就好像是配着《双节棍》的节奏,想象一下,这样持续运转3小时,“眼花缭乱”也就不再是个形容词了。
另外还有cleaning、packing、delivery,以及各项协助性的工作。就工作本身来说,没有一样是轻松的。我的任务是包装,每天把不同的蔬菜从筐子里揪出来,装到不同规格的包装袋里,称重,封口,再整齐地摆进纸盒,递给负责运输的毛利大叔…听起来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对吧?
可到岗的第一天,我就有点懵。
先说那几个蔬菜沙拉的品种,英文名闻所未闻也就罢了,连长相都似乎是来自同一个软组织体,让人傻傻分不清楚。每一筐蔬菜都被压得严严实实,少说也有个一二十公斤吧,摞起来摆放用以节省空间。以我这不足160cm的小身板,最多够到第六层,然而常规是要摞到八层框,惦着脚尖才能勉强碰着。再就是包菜,包装袋分50g、110g、150g,不同种类对应不同规格。然而封装是有一定的节奏,所以我们四个姑娘每天都面对面站着,右手持续着“抓”、“揪”、“塞”、“量”,四个动作一个循环,节奏一致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女子组合在表演机械舞,尤为壮观。
工作车间非常冷,阳光灿烂的盛夏,我们也需要武装帽子、手套、围巾和羽绒服进行工作,加上车间内用凉水洗菜和拖地,即便穿着防水鞋,湿冷的环境也常常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每天凌晨五点多开工,上午九点可以有一个15分钟的break,十二点的lunch time大概半个钟头,如果工作量足够多,下午两点半还会再有一个15分钟break,就这样,周而复始。每次break出来那种冰火两重天的酸爽,时至今日我都记得。其实15分钟的休息是相当匆忙的,你需要脱掉繁重的工服、保暖衣,然后冲向卫生间解决紧急问题,再跑到休息室倒杯热水暖暖身子,大多数时候屁股还没来得及熟悉沙发的柔软,就又要跑去车间了,毕竟穿脱衣服的过程以及车间和茶水间来回奔跑大概就耗掉了宝贵的5分钟。
第一天工作结束,我整个人都要散架了。我记得那天回到家,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就睡着了,然后室友好心喊我起来准备第二天的午餐:“不然明天就要饿肚子了哦~”
果不其然,第二天起床浑身酸痛,就好像前一天在健身房被失恋的变态教练往死里虐过一样。包菜时每一个动作我都觉得胳膊要断了,同事却打趣说:“Poor girl,you‘ll get used to it!” 也许因为长时间在低温环境下运作,加上体力透支,第一周我就感冒了,好朋友Audrey却对我说:“抗住啊宝贝儿,生病就没有收入了!”结果就真的硬着头皮一天假也没有请。我把闹钟铃声换成了自己录制的“起床就能赚到500块,不起就是傻瓜!是傻瓜!是傻瓜!”用以支撑接下来的每一个困顿的清晨。
那段时间有朋友问:“蚂蚁,你现在是做什么的啊?”
我想了想,回答:“包菜的!”简单、明确、一语中的。
我想,这是大多数打工度假的朋友都会经历的一个过程,毕竟“打工度假”,“打工”是在“度假”前面的。当然啦,除了这些看起来心酸不靠谱的工作内容,翻看原有的日记,待在那里的50天,我的内心更多还是感激的。即便过程辛苦,但它至少给了我稳定的收入,让我有机会生活在最爱的Nelson,深入了解它,并且在短时间内帮我存够了环岛旅费,最重要的,在这里遇到的那些人,大概会永生难忘吧。
刚来的第一天,我必须承认,我被bus大叔还有大胡子叔叔的彪悍造型给吓了一大跳,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了金庸的小说里,面前的这几个人像极了故事里的江南七怪!后来了解到,他们都是毛利人,在他们的文化里,这样的造型已经算含蓄的了。
这个就是大胡子叔叔,这张笑的太含蓄,没有露出“江南七怪”的牙齿,平日里他可不是这样。他以前是做木工雕花的,手上的那些纹身全部都是自己设计的,其中的蕴意包括了家人对自己的重要性,毛利人的图腾,以及自我的信仰等等,绝对的大作。我们常常开玩笑,你是个艺术家吧,跑到Snap Fresh来隐退江湖吗?
这位是公交大叔,他的英文名字就叫“Bus”。第一次见到他,他正在休一个break,我眼睁睁看着他把面前大概三成熟的一大块血淋淋的牛肉,在不借用餐具的情况下几分钟内消灭干净,那份霸气,让人忍不住敬而远之。可因为工作关系,我必须和bus大叔经常互动,因为包装好的沙拉是需要递给Bus大叔整理运送的。有一次,他让我帮忙给他递一个东西,结果那玩意被叠起来的箱子挡住了,只有一个很小的缝隙,我就侧身钻进去给他拿。结果他目瞪口呆,冲着其他人感叹:“Look~What a tiny creature!”大概是因为担心我个子太小,每次我要去把摞在最顶层的那框菜搬下来,Bus大叔都会一个健步走来,一只手把我像拧菜筐一样拧到一旁,另一只手帮我把几个最高的都拿下来,然后默默走开。我们之间,很少聊天,他总是一副高冷的姿态,后来听说是因为毛利人在新西兰常常被欺负,所以他们大多都表现得不易接近,但人很善良的,至少他认真工作,还乐于助人。大概在工厂里被训练了2个礼拜,我就可以彪悍地把十来斤的箱子叠成8个然后帅气地推给他,他会笑着说:“Good job,muscle girl!”我不知道这份工作经历具体给我带来了什么,但那个当下我知道,我小小的身体里面可以有很多力量!
最为亲近的,应该是她——Michelle,我们喊她“米大妈”,因为她真的像妈妈一样照顾着我们这些在异国他乡独自飘荡的孩子们。她是在这个工厂里“唯二”的白人,另外一个是supervisor。这样辛苦的体力活,除了像我们这种赚旅费的临时工,剩下的全职员工不是印度人就是毛利人。照片摄于圣诞节当天,她邀请我们参与到他们最重要的节日,给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圣诞礼物,为我们做了丰盛的午餐,还分享了她年轻时的好多故事…米大妈真是一个不懂悲伤的孩子,嘴里最常哼唱的歌曲是“Don't worry,be happy!”
在Snap Fresh认识的这些朋友都不富裕,他们抽着自己手卷的香烟,干着慵懒的新西兰local不乐意干的工作,领着差不多就够维持基本生活的薪水,却极少听到任何抱怨。他们很快乐,是那种我浅薄的文字无法描述的快乐,是一种骨子里的愉悦和满足。就好像米大妈,醒着的时候,80%的时间都是保持着图片上这样闪烁的表情,剩下的20%她在搞笑。 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51岁女人,却有一个帅出天际的老公,并且疼她就像疼初恋情人一般。她和Mark之间二三十年的爱情,在新西兰这个家庭观念极其淡薄的国度,就显得特别珍贵了。写到这儿,我发现我和米大妈之间的很多细节我都不大记得了,日记里也难寻踪迹,也许是因为当初聊了太多的心事,讲了无数个笑话,感动就变得稀疏平常。这个每天都称我为“love”的人,让我开始审视自己原有的生活态度,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大写的“感恩”与“知足”。
这个女人是我的直属领导——Joyce。能干、八卦再加上一点搞笑,神经大条,也不按常理出牌,闹过不少笑话。在她手下干活的那段日子并没有受到太多委屈,唯一挨骂的就是因为我老爱讲话。我和Audrey分配在一组,两个中国女生在一起自然就少不了不停的各种八卦。有一次,Joyce很严肃地走到我们俩面前,说“You guys just keep blabala…and speak so fast!”我问:So,What do you think of it ?她突然乐了,呈花痴状答:“Pretty Sexy!!!”
有的时候为了赶工,Joyce也会和我们一起干活,或许因为包菜实在是太无聊,总需要找点什么话题来打发时间,她竟然主动跟我讲述了自己17岁在但尼丁做 ji 女的经历,年轻的时候纯粹为了好玩和炫耀,长大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很蠢;她跟男友在朋友的聚会上喝醉了,因为哪家餐厅更棒而争吵,一激动在马路上给了男友一耳光,结果被警察给带了回去,还告上了法庭;她是好几个孩子的妈妈,却从来没有和孩子的父亲在一起…这都是我生活圈里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你眼前这个人,这个只会出现在电影情节里的人,却是如此生动、深刻,触手可及。
我以一个过客的身份,与他们的生活擦肩而过,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静静地观察着这些与我截然不同的人,原来世界真的很大,大到没有什么是不可思议的,有那么多版本的人生,那么多与众不同的过往,或好或坏,我们完全不必评论,仅这深不可测的多样性就足以让人赞叹生活的美好,是不是这也算某种“意义”呢?
我在我的日记里写到:“50个日子,直到上周三晚上,我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两个胳膊反差极大,一个健硕如教练,一个瘦弱似饥荒,我想,是时候离开了。这个给我双腿上带来11块淤青的地方,这个锻炼了我“健美”臂膀的地方,这个见证了我颜值最低峰的地方,这50个清晨5点爬起来上班的日子,这50个安心生活的日子~这一切,回想起来,都那么美好,包括争吵、委屈,我都那么怀念。”
所以,这段“包菜女工”的经历到底带给了我什么呢?或许什么也没有。时光荏苒,若不是翻到曾经的日记,我大概都记不得了,我确实都回忆不起了,具体的点滴、细节、心情…管它呢,就当旅行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吧。
至少,曾经我们四个中国姑娘,一天内包完了一整吨菜,听起来也是很酷的呢!
2017年7月8日凌晨,蚂蚁在基督城,跟你说晚安,晚安!
最后的最后,看了这么多张肥肥丑丑的黑历史,请记得,我其实长这样好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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